往日那双顾盼神飞的眸子,此刻也黯淡无光,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疲倦。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她瘦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一旁伺候的紫鹃连忙递上干净的丝帕。
黛玉捂着嘴,咳得惊天动地。
等她挪开手,那雪白的丝帕上,赫然印着一团刺目的殷红。
“王妃!”
紫鹃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快、快去请御医!”
奉命前来“会诊”的几位太医院御医,轮番上前诊脉,却只是摇头叹息,连一张药方都不敢开。
“王妃这病,是心病。”为首的老御医满脸凝重。
“心力交瘁,忧思过度,已然伤及根本。药石罔效,只能静养。”
这番话,无异于一纸宣判。
消息很快传到了监军府。
王公公正因皇帝的斥责圣旨而心惊肉跳,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林黛玉要是真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备轿!去王府!”
王公公连官服都顾不得换,带着几个亲信,火烧眉毛般地赶到了镇北王府。
他被引到卧房外间,隔着一道厚重的珠帘,隐约能看到内室床上那个虚弱的人影。
还没等他酝酿好说辞,里面就传来一阵比刚才更加剧烈的咳嗽声。
“噗——”
王公公眼睁睁地看着,一口鲜血,猛地从帘子后面喷溅出来,洒在明黄色的床幔上!
那颜色,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王公公的腿肚子当场就软了。
这他妈是要碰瓷啊!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水溶就满脸悲戚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昔日英武不凡的镇北王,此刻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绝望的颓唐之中。
“王公公。”
水溶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玉儿,她。”
“需要静养,您请回吧。”
那眼神,看得王公公心里直发毛,仿佛再多待一刻,就会被撕碎。
他哪敢再多言,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就在王公公前脚刚走,王府后院一个负责劈柴的杂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不动声色地将刚才看到的一幕,牢牢记在心里。
这个杂役,正是七皇子李琰派来的顶尖探子。
他看到的,是一个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林黛玉,和一个被悲伤彻底击垮的镇北王。
这出戏,黛玉一演,就是半个多月。
她的“病”,时好时坏,反复折磨着所有人的心。
今天看着精神了些,能喝下半碗米粥,明天就可能咳血昏迷,不省人事。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整个王府,乃至整个朔州城,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
所有人都相信,林王妃是真的不行了。
她的身体,终究还是太弱了,被这北境的寒冬,被这连番的算计,彻底拖垮了。
京城派来的探子和李琰派来的探子,通过各自的渠道,将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的情报,送回了各自老板的案头。
——林黛玉,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水溶则日日夜夜守在黛玉床边,寸步不离。
他亲自为她擦拭身体,喂她喝药,笨拙地学着给她梳理长发。
有一次,黛玉半夜咳血不止,染红了半边枕头。
水溶抱着她,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那种发自内心的绝望和悲伤,骗不了任何人。
这一幕,也被潜伏的探子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再也没有人怀疑林黛玉是在演戏了。
毕竟,谁会拿自己的命来演戏呢?
又是一个深夜。
水溶屏退了所有人,亲自守在床边。
他看着床上那个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的女人,赤红的双眼里,除了悲伤,还多了一抹外人看不懂的笑意?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黛玉的脸颊。
“玉儿,辛苦你了。”
床上,原本“昏迷不醒”的黛玉,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哪里还有半分病态的黯淡,清亮得如同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闪烁着狡黠的光。
她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
那是一种用红色浆果调配的糖浆。
“还行。”
黛玉活动了一下躺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声音虽然虚弱,却中气十足。
“就是这糖浆有点太甜了,齁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