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禁城。
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滚烫,空气里浮动着一层令人骨头发酥的龙涎香。
皇帝李彻的脸色,却比殿外冰封三尺的护城河还要冷硬。
他手里捏着两份奏折。
前后不过相隔半月,一份报喜,一份报丧,全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废物!”
李彻将那封字迹都带着血腥气的“罪己诏”狠狠掼在御案上。
奏折的硬角磕在金龙笔下,发出一声闷响。
“朕把北境交给他,是让他去当家做主的!不是让他去哭坟的!”
殿下跪着的内阁重臣与心腹太监,一个个噤若寒蝉,头颅低垂,恨不得把脸直接贴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
天子之怒,无人敢触其锋芒。
李彻在铺着明黄地毯的御案后来回踱步,胸膛因为怒火而剧烈起伏。
王公公的无能,他早有预料。
他真正在意的,是奏折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另一个信息。
那个林黛玉,那个水溶,当真已经被架空到了需要靠百姓请愿才能出门的地步?
“民心?”
李彻的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民心算个屁!”
“没了兵权,没了官印,她林黛玉就算把全北境的百姓都变成她的信徒,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更愿意相信,这不过是王公公为了推卸责任,刻意夸大的说辞。
但是……
万一呢?
万一那个女人真的失去了对北境的掌控力……
皇帝的眼底,掠过一抹深不见底的算计。
他骤然停步,目光投向自己的心腹大太监。
“派人去朔州。”
“朕要知道,那个林黛玉,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蛇信吐露。
“活要见人。”
“死……也要见尸。”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草原深处。
七皇子李琰的王帐之内,气氛同样凝如冰霜。
他刚刚收到探子从朔州传回的密报。
“全城大乱?百姓围府?王公公被架空?”
李琰将那张薄薄的密报在指尖捻了又捻,英挺的面容上写满了狐疑。
这套路,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不就是他之前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吗?
林黛玉那个女人,会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玩到绝路上去?
他不信!
一个字都不信!
这绝对是一个陷阱!
是那个女人故意示弱,想引他这条大鱼上钩,然后来一出“关门打狗”的狠戏!
“殿下,那咱们还打不打?”旁边的心腹将领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打个屁!”
李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火盆,滚烫的炭火与火星四下飞溅。
“本王差点又着了那个女人的道!”
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这个林黛玉,心眼比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还多,跟他玩的就是一个“兵不厌诈”!
“传令下去,全军按兵不动!”
李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另外,派我们最好的人去。”
他的眼神陡然锐利,锋芒毕露。
“潜入镇北王府,本王要知道,林黛玉到底在搞什么鬼!”
于是,两拨顶尖的密探,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同一个目的地——朔州镇北王府,疾驰而去。
他们人还未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已经从王府内部不胫而走。
“听说了吗?王妃病了!”
“旧疾复发,说是咳血不止,已经水米不进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前几日不还好好的?”
“谁说不是呢!听说是被王公公给气的,又赶上这天寒地冻,身子一下就垮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朔州城的大街小巷。
起初,百姓们将信将疑。
可当镇北王府那扇朱红大门连日紧闭,城里最好的大夫一个个愁眉苦脸地进进出出时,人们开始真的慌了。
王府之内,愁云惨淡。
黛玉的卧房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
她斜倚在堆叠如山的锦被之中,一张脸蜡黄得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干裂起皮,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