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坞的夜雾裹着消毒水的冷味——林薇、沈知远和秦九的快马刚停在村口，就被一道横拉的粗麻绳拦住。绳上挂着块木牌，用炭笔写着“封村阻疫，外人莫入”，村口的老樟树下，十几个村民举着木棍，为首的是个穿靛蓝短衫、脸上刻着刀疤的老者，是桃溪坞的守村人王阿公，他手里攥着块浸透了艾草水的布巾，往自己口鼻上捂了捂，眼神里满是警惕：“你们不能进！桃溪坞已经有八个人喘不上气，连唾沫都能传病，你们带着洋设备来，指不定藏着多少疫气！”
秦九翻身下马，几乎是本能地挡在林薇身前，手臂微微张开，把她护在身后：“王阿公，我们是来治病的，不是带疫气的！桃林渡的十五个娃都是我们救的，现在能哭能笑，我们有药能杀泛耐药菌，还有法子防唾沫传播！”他从药箱里翻出几块多层纱布（出发前阿禾教他们叠的简易防护口罩），递过去，“这布叠了五层，能挡住唾沫里的虫子，你们戴上，就不怕被传了！”
王阿公却一把挥开纱布，木棍往地上一戳：“别拿这破烂糊弄俺！俺们村的老秀才说了，这病是‘天罚疫气’，靠布挡不住，得靠艾草熏、石灰洒，你们这些外来人一进，疫气就散不开了！”身后的村民也跟着喊：“是啊！昨天李伯就是跟外来的货郎说了句话，今天就喘不上气了！不能让他们进！”
林薇能感觉到秦九的后背绷得发紧，他手心的汗透过衣袖渗过来，带着些微的颤抖——不是怕，是急。而身侧的沈知远，气息比在桃林渡时更沉了些，他往前挪了半步，正好与秦九并肩，手里的有创呼吸机管线轻轻碰到林薇的手腕，眼神掠过秦九护着她的手臂，落在王阿公身上时，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锐利：“王阿公，‘唾沫传病’是因为病菌藏在飞沫里，这五层纱布能挡住90%的飞沫，比艾草熏管用；我们带的药是‘杀虫子的最后武器’，再拖下去，村里的成人和娃都会因为肺‘塌’了没命！”
“肺塌了？”王阿公冷笑一声，木棍指着有创呼吸机，“这铁疙瘩能把肺吹起来？俺看是把人吹死！李伯现在就在屋里喘，俺们用艾草熏了半天，刚缓过来，你们一进，又得犯病！”就在这时，村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爹！你别睡！喘口气啊！”个青年跌跌撞撞跑出来，怀里抱着个中年汉子，正是王阿公说的李伯，他脸色惨白，嘴唇紫得发黑，胸口起伏得像破风箱，每喘一口都要扯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
“让开！”林薇顾不上王阿公阻拦，推开麻绳就冲过去，秦九紧随其后，死死挡住想上前拉扯的村民：“谁敢拦，俺就跟谁拼命！”沈知远也快速跟上，打开有创呼吸机，手脚麻利地连接管线：“是成人型ARdS合并泛耐药菌感染！氧合指数肯定低于150hg，必须立刻俯卧位通气+替加环素-多粘菌素b联合用药！”
秦九已经帮李伯翻身，让他趴在铺好的干草上，动作轻柔却有力：“林大夫，俺固定好了，俯卧位通气对吧？就像给压扁的海绵翻个身，让肺打开更多空间！”他记得林薇之前在桃林渡说过的话，特意把李伯的头偏向一侧，避免呛咳，“俺还煮了鱼腥草水，等李伯缓过来，能喝点，帮着清肺热。”
“先别喂草药！”沈知远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些，手里的注射器顿了一下，“现在李伯的氧分压低于60hg，得先让肺张开，再用药杀虫子，草药会耽误通气时间！”秦九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林薇，眼神里带着些微的委屈：“可鱼腥草能辅助消炎，之前桃林渡的娃喝了都管用……”
“现在是成人ARdS，跟新生儿不一样！”沈知远的语气更沉了，眼神掠过秦九护着林薇的手，“你想帮忙是好，但别乱加草药，耽误了治疗，林大夫也会跟着着急！”秦九的脸瞬间涨红，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和沈知远脸贴脸：“俺不会耽误！俺是想帮林大夫减轻负担，你别总觉得俺在添乱！”
林薇赶紧上前，按住两人的手臂，语气带着急：“别争了！李伯快不行了！沈知远，你调呼吸机参数，pEEp设8h2o，Fio260%；秦九，你帮着按住李伯的肩膀，别让他乱动，等他氧分压上来，再喂鱼腥草水，好不好？”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沈知远的急，是怕秦九的草药耽误治疗，更怕林薇因为调解分心；秦九的急，是怕沈知远觉得他没用，更怕自己帮不上林薇。
王阿公站在旁边，看着李伯在俯卧位通气下，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嘴唇的紫色慢慢变淡，手里的木棍慢慢垂了下来。个穿碎花布裙的妇人偷偷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叠干净的粗布：“大夫，俺听你们说这布能挡唾沫，俺叠了六层，你们戴上，别被传了病。”其他村民也渐渐围过来，有的帮着搬运药品，有的去烧石灰水，连之前喊得最凶的后生，都主动帮着给其他患者测呼吸。
沈知远调试好呼吸机，转头看向秦九，语气软了些：“刚才是我急了，鱼腥草水确实能辅助消炎，等李伯氧合稳定，再喂。”秦九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从药箱里翻出鱼腥草干，往陶碗里放：“俺煮的时候会少放些，不耽误吃药。”林薇看着两人和解，心里松了口气，转头对王阿公说：“王阿公，您组织村民，把患者都集中到村东的空屋，避免飞沫交叉传播；再让大家都戴上这种六层纱布的口罩，说话时别靠太近，咳嗽时用布捂住嘴，就能防住唾沫传病。”
接下来的六个时辰，三人分工明确：林薇负责给八个成人调试有创呼吸机、使用俯卧位通气，沈知远做血气分析、监测泛耐药菌药敏情况，秦九则忙着煮鱼腥草水、给患者喂药、帮村民叠防护口罩。王阿公也加入进来，拿着石灰水往空屋周围洒：“俺以前总信老秀才的‘天罚’，现在才知道，治病得靠实在法子，不是靠熏艾草。”
药敏试验结果出来了——替加环素-多粘菌素b联合制剂对泛耐药菌的抑制率达到88%，虽然不如之前的药，但已是目前的最佳选择。林薇给李伯输上联合用药，一边调整输液速度，一边解释：“这药是‘拆盔甲的两把刀’，泛耐药菌穿了五层盔甲，一把刀拆外层，一把刀拆内层，一起用才能拆干净；俯卧位通气是‘给肺翻身’，让平时压在。”
秦九端着一碗温热的鱼腥草水，吹温了递给林薇：“林大夫，你忙了一晚上，嗓子都哑了，喝口润润，这水俺煮了半个时辰，浓淡正好。”他还特意在碗边垫了块干净的布，怕烫着她的手。沈知远看着秦九递水的动作，从诊疗包里翻出一块润喉糖，放在林薇手边：“这个含着方便，不用总端着碗，你还要给新生儿做检查，腾不开手。”
林薇拿起润喉糖，含在嘴里，甜意慢慢散开，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意——秦九的好，像正午的太阳，热烈而直接；沈知远的好，像深夜的月光，沉静而细致。她转头看向空屋，发现个孕妇正扶着墙咳嗽，肚子高高隆起，脸色惨白，心里一紧：“不好！孕妇也感染了！”
秦九和沈知远同时转头，快步跑过去。孕妇叫阿莲，怀孕八个月，刚才帮着给患者递布时，突然开始咳嗽，现在已经喘不上气，胸口剧烈起伏。沈知远用血气分析仪测了下，氧分压只有55hg：“是妊娠合并ARdS！孕妇的肺要供两个人的氧气，比普通人更危险，必须立刻用有创呼吸机，还要调整用药剂量，避免伤着胎儿！”
秦九赶紧去搬备用的呼吸机：“俺去拿最小号的气管插管，孕妇的气道细，得用合适的尺寸！”他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林大夫，你小心点，孕妇的肚子不能碰，俺会把插管准备好，你直接用就行！”沈知远则在旁边计算用药剂量：“替加环素减量到1g\/kg，多粘菌素b减量到2g\/kg，避免通过胎盘影响胎儿，还要加用硫酸镁，预防子痫。”
王阿公也跑过来，帮忙扶着阿莲的肩膀：“大夫，俺们村就这一个孕妇，你一定要救救她和娃！俺这就去烧热水，给你们消毒插管！”村民们也围过来，有的帮着扶阿莲躺下，有的去拿干净的褥子，有的去煮硫酸镁水，空屋里的氛围虽然紧张，却透着股齐心协力的暖意。
林薇坐在阿莲身边，调整呼吸机参数，看着她的氧分压慢慢升到70hg，心里松了口气。她翻开《治痹手记》，在“桃溪坞妊娠合并成人型ARdS（泛耐药菌感染）”那页写下：
“核心处理方案：
确诊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