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柳古镇的晨雾裹着香灰味——林薇、沈知远和秦九的马车刚抵古镇入口，就被一股檀香混着潮湿泥土的气息缠住。古镇的青石板路被雾水浸得发亮，路尽头的宗祠朱门紧闭，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脖子上系着红绸带，祠前的空地上搭着个祭祀台，台上摆着罗盘、桃木剑、黄纸符箓，还有一碗盛着古镇井水的陶碗。十几个村民围在祭祀台旁，为首的是个穿玄色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握着个铜制罗盘，是古镇的守祠人李道长，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灰布短打的后生，手里举着“风水破则疫生，祠灵护则民安”的木牌，气氛庄严肃穆，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固执。
“止步！”李道长的罗盘转了一圈，指针剧烈晃动，他指着三人的马车，语气带着警示，“桃柳古镇风水宝地，世代由宗祠守护，如今婴孩染疾、出疹便血，是你们这些外来人带着洋药闯入，破了古镇风水，触怒了祠神！当以罗盘定穴、桃木驱邪、符箓镇宅，方能平息祠神之怒，哪能用这些伤筋动骨的洋药，再毁宗祠灵气！”他盯着林薇手里的替加环素注射液，眼神里满是鄙夷，“昨日听闻桃溪北村用洋药救婴，却不知洋药会积毒于体，今日古镇婴孩疹子加重、惊厥不止，定是毒气相冲所致！”
秦九几乎是瞬间就挡在了林薇身前，比在桃溪北村时更显坚决，肩膀绷得笔直：“李道长，风水救不了娃的命！桃溪北村的六个娃都是林大夫用洋药救的，现在疹子消了、便血止了！这娃们出红疹子、抽风，是变异病菌引发的过敏性紫癜合并中枢神经系统受累，还产生了三重耐药性，不是风水破了，再拖下去，娃的血管和脑子都要被病菌毁了！”他转头看向宗祠西侧的民房，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您听，娃都抽得哭不出声了，您要是不让救，就是造孽！”
林薇能感觉到秦九的后背透着股护佑的坚定，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诊疗包的带子，而身侧的沈知远，气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他往前挪了半步，几乎与秦九并肩，手臂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肘，递过来的简易脑电图仪带着他掌心的温度，眼神掠过秦九挡在她身前的臂膀，再落到她脸上时，清晰地映着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李道长，我们不用扎针抽血，只用这个‘脑子的晴雨表’（脑电图仪）看看娃的脑电波，就知道是不是脑子受了累，不用破风水，也不用触怒祠神。”
“晴雨表？”李道长冷笑一声，手里的罗盘猛地往地上一戳，“妖言惑众！脑子无形无状，哪有什么晴雨表，分明是想借妖法摄魂，毁我古镇文脉风水！”身后的后生立刻附和：“道长说得对！把他们赶出去，别让他们玷污了宗祠！”人群里也起了骚动，个抱着婴孩的妇人抹着眼泪，怀里的娃腿上满是紫红色疹子，时不时抽搐一下，她想往前凑，却被旁边的汉子拉住：“别冲动！道长说了，这是祠神考验，闯过去就好了！”
僵持间，民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娃！俺的娃！”个中年汉子跌跌撞撞跑出来，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浑身布满紫红色瘀斑，从脚踝一直蔓延到胸口，眼睛紧闭，四肢僵直，嘴角挂着白沫，已经陷入惊厥状态，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道长！快救救俺娃！他抽得快没气了！”
“让开！”林薇顾不上李道长阻拦，推开人群就冲过去，秦九紧随其后，死死挡住想上前拉扯的后生：“谁敢拦，俺秦九跟他拼命！”沈知远也快速跟上，打开简易脑电图仪——这是阿禾特意从县城调运的应急设备，虽小巧却能监测脑电波活动。林薇将电极片贴在婴儿的额头，屏幕上立刻出现杂乱无章的尖波：“是惊厥持续状态！脑电波紊乱，说明病菌已经侵犯中枢神经系统，必须立刻用咪达唑仑止惊，再用替加环素联合利奈唑胺抗感染！”
“三重耐药？”李道长凑过来，眼神盯着屏幕上的脑电波，“这是什么邪祟如此顽固？”林薇一边让秦九帮忙固定婴儿的肢体，一边用最通俗的话解释：“不是邪祟，是‘坏虫子’（病菌）变聪明了，之前的万古霉素、利奈唑胺都奈何不了它，现在是‘三重耐药’，就像虫子穿了三层盔甲，替加环素是‘破甲剑’，利奈唑胺是‘穿心箭’，双管齐下才能刺穿盔甲，杀死虫子！娃身上的疹子是虫子引发的血管炎症，就像虫子咬了血管，血管破了才出疹子，抽搐是虫子钻进了脑子，搅乱了脑电波！”
秦九已经用无菌纱布固定好了婴儿的手脚，动作比之前更熟练，眼神专注地看着林薇，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她操作：“林大夫，俺固定好了，你放心用药。”他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林薇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林薇微微一顿，而身侧的沈知远，恰好递过来稀释好的咪达唑仑注射液，递的时候指尖也轻轻擦过她的手背，眼神交汇的瞬间，沈知远的目光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快得像流星划过：“剂量精准，20μg\/kg，静脉推注。”
李道长的目光在屏幕、婴儿和三人之间来回切换，看着婴儿抽搐得越来越厉害，嘴唇渐渐发紫，终于松了口：“罢了！就给你们半个时辰，若是救不活，就立刻带着洋药离开古镇，永不得踏入！”他身后的后生还想说话，被李道长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薇快速将咪达唑仑注射液推入婴儿的静脉，没一会儿，婴儿的抽搐渐渐停止，呼吸也平稳了些。沈知远立刻接上替加环素和利奈唑胺的联合输液，一边操作一边解释：“替加环素能抑制病菌蛋白质合成，利奈唑胺能阻断病菌核酸复制，两者一起用，就是‘断粮+毁巢’，让虫子既没的吃，又没地方住，只能等死！”秦九则转身往民房跑：“林大夫，俺去煮点金银花和紫草水，给娃们擦疹子，这两种草药能凉血解毒，帮着消疹子！”他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你们等着，俺很快就回来！”
沈知远看着秦九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林薇额角的薄汗，从诊疗包里翻出一块手帕，这次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轻轻放在她手边的石板上，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擦汗，别累着，后面还有九个娃要救。”林薇拿起手帕，指尖碰到他残留的温度，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发现他的眼神里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心里微微一暖，又有些局促，赶紧低下头擦汗。
村民们见婴儿情况好转，都放下了戒备。个穿蓝布衫的老者主动搬来几张竹椅：“大夫，用这椅，坐着给娃们看病，能歇着点。”之前抱着婴孩的妇人跑回家，拿来自家最软的褥子：“给娃们垫着，别硌着。”李道长的后生也悄悄帮着烧热水，给器械消毒，嘴里还嘟囔着：“要是真能救娃，破一次风水也值了。”
秦九很快就煮好了金银花紫草水，用干净的棉布蘸着，小心翼翼地给婴儿擦疹子：“林大夫，俺擦得轻，不会弄疼娃。”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眼神里满是温柔，擦到婴儿腿上的疹子时，还会小声哄着：“娃乖，擦完疹子就消了，不疼了。”林薇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也察觉到沈知远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身去给下一个婴儿做检查，背影透着股不易察觉的沉默。
接下来的四个时辰，三人分工明确：林薇负责给十个新生儿做脑电图监测、止惊、输液，沈知远做药敏试验、监测生命体征和血管炎症指标，秦九则忙着给婴儿擦紫草水、准备口服补液盐，还帮着给婴儿喂药、拍背。李道长一直守在宗祠门口，看着林薇熟练地操作脑电图仪，看着沈知远记录的数据，看着秦九细心地照顾婴儿，眼神渐渐从怀疑变成了敬佩，手里的罗盘也慢慢垂了下来。
药敏试验结果出来了，替加环素联合利奈唑胺对三重耐药病菌的抑制率达到95%。十个新生儿输上液后，病情都有了明显好转：惊厥停止、疹子颜色变浅、便血减少、体温恢复正常。那个最严重的婴儿，甚至能睁开眼睛，小声哼唧着要奶喝。中年汉子抱着孙儿，给三人磕了个响头：“谢谢大夫，谢谢你们救了俺娃的命，俺以后再也不信什么风水驱邪了，就信你们的科学法子！”
秦九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吹温了递给林薇：“林大夫，你忙了一上午，肯定饿了，这粥里放了红枣，能补气血。”他还特意把粥里的红枣挑出来，放在碗边，知道林薇喜欢吃软的。林薇接过碗，刚要道谢，沈知远就从诊疗包里翻出一块烤红薯，递给她：“这个更顶饿，刚在村民灶上烤的，还热乎。”两人的手同时碰到碗沿，又各自停顿了一下，秦九笑了笑，把碗往她那边推了推：“红薯好，林大夫先吃红薯，粥俺帮你留着。”
沈知远看着秦九的反应，心里那股微妙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他知道秦九的心意，也知道林薇的局促，可他不想用言语点破，只想用行动证明，他和林薇之间的默契，是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从杏栗镇到桃柳古镇，他们并肩作战，救过无数患者，这份情谊，不是旁人能轻易替代的。他转头对李道长说：“李道长，现在需要组织村民消毒水源和宗祠周围，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30分钟，新生儿的母亲要注意个人卫生，避免病菌通过母乳传播；另外，宗祠周围的积水要清理干净，避免病菌滋生。”
李道长点了点头，立刻让后生召集村民：“都听沈大夫的！烧开水、消毒水井、清理积水，谁家有娃，都让娃的娘仔细洗手，别马虎！”他走到林薇身边，语气带着愧疚：“林大夫，之前是俺固执，差点害了娃们，你们要是不嫌弃，俺这就去宗祠里焚香祷告，祈求祠神保佑娃们平安，也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林薇笑着说：“李道长，不用谢，救死扶伤是我们的本分，只要娃们平安就好。”
林薇坐在竹椅上，翻开《治痹手记》，在“桃柳古镇新生儿过敏性紫癜合并中枢神经系统受累（三重耐药菌感染）”那页写下：
“核心处理方案：
确诊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