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北村的晨雾裹着墨香——林薇、沈知远和秦九的马车刚抵村口,就被一股浓淡交织的墨味缠住。村口的老槐树下搭着个简易文祭台,台上摆着笔墨纸砚、线装古籍,还有三炷燃得正旺的檀香,周围贴满了“文脉护村”的黄纸标语。十几个村民围在祭台旁,为首的是个穿藏青长衫、戴老花镜的老者,手里捧着本泛黄的《桃溪乡志》,是村里的老秀才柳先生,他身后跟着两个穿儒衫的弟子,手里举着“拒蛮夷之术,守祖宗文脉”的木牌,气氛肃穆得像书院讲学,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固执。
“止步!”柳先生合上书,老花镜滑到鼻尖,眼神透过镜片盯着三人,“桃溪北村世代以文脉传家,婴孩染疾是‘文脉不兴,邪祟趁虚而入’,当以古籍所载‘桃枝蘸墨驱邪、朱砂写经护魂’之法救治,哪能用你们这些扎针抽血的蛮夷洋药,玷污祖宗文脉!”他指着林薇手里的利奈唑胺注射液,语气带着鄙夷,“昨日听闻桃溪西村用洋药救婴,却不知‘是药三分毒’,今日俺们村婴孩便血加重,定是洋药之气扩散所致!”
秦九几乎是本能地翻身下马,挡在林薇身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坚决:“柳先生,文脉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救娃命!桃溪西村的三个娃都是林大夫用洋药救的,现在活得好好的!这娃们便血、腹胀,是变异病菌引发的坏死性小肠结肠炎,不是邪祟,再拖下去,娃的肠子就烂透了!”他转头看向村里,隐约能听到婴儿的哭声,比之前更微弱,“您听,娃都快哭不出声了,您要是不让救,就是眼睁睁看着娃死!”
林薇能感觉到秦九宽厚的背影透着股护犊般的坚定,心里微微一暖,却也察觉到身侧沈知远的气息变了——他站得离自己近了些,手臂几乎碰到她的衣袖,递过来的简易超声探头带着微凉的温度,递的时候停顿了一瞬,眼神掠过秦九的背影,再落到她脸上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柳先生,我们不用抽血,只用这个‘肚子里的镜子’(超声探头)看看娃的肠子,就知道是不是烂了,不用伤筋动骨,也不玷污文脉。”
“镜子?”柳先生冷笑一声,弟子立刻附和:“先生,这定是妖法!哪有能看穿肚子的镜子,分明是想摄魂!”人群里也起了骚动,个穿蓝布裙的妇人抱着哭哭啼啼的婴孩,犹豫着往前挪了挪:“柳先生,俺家娃也便血了,能不能让大夫先看看?就看一眼……”立刻被另个中年汉子拉住:“别傻了!先生说了,文脉断了,村里就完了!”
僵持间,村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个老汉跌跌撞撞跑出来,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的襁褓上浸着大片暗红的血渍,肚子胀得像个紧绷的皮球:“柳先生!快救救俺孙儿!他便血不止,肚子硬得像石头,快没气了!”婴儿的脸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嘴角还挂着血沫。
“让开!”林薇顾不上柳先生阻拦,推开人群冲过去,秦九紧随其后,死死挡住想上前拉扯的弟子:“谁敢拦,就是害命!”沈知远也快速跟上,打开超声探头的电源——这是阿禾特意补充的应急简易超声,虽不如专业设备清晰,却能看清肠道轮廓。林薇将探头贴在婴儿胀大的腹部,屏幕上立刻出现模糊的影像:“肠道壁增厚、有气液平面,还有坏死灶!是坏死性小肠结肠炎(NEc),三期!必须立刻禁食、胃肠减压,用利奈唑胺抗感染!”
“NEc?”柳先生凑过来,老花镜盯着屏幕,“这是什么邪祟?”林薇一边让秦九帮忙准备简易胃管(用消毒后的芦苇管),一边通俗解释:“不是邪祟,是娃的肠道像刚长好的嫩菜,被变异虫子咬出了破洞,还烂了,所以便血、腹胀,再不用药,肠道破了会引发腹膜炎,娃就没救了!利奈唑胺是抗生素里的‘新尖刀’,之前的万古霉素是老王牌,现在虫子不怕老王牌了,这把新尖刀能直接扎进虫子的要害,杀得更彻底!”
秦九已经用芦苇管做好了简易胃管,用酒精棉消毒后递给林薇:“林大夫,俺固定好了娃的头,你放心插。”他的手稳得很,眼神专注地看着林薇,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她。沈知远则在一旁配药,利奈唑胺用生理盐水稀释后,抽取了精准剂量:“新生儿体重2.8公斤,一次10g,每8小时一次,这药能透过肠道屏障,直接杀肠道里的耐药菌。”
柳先生的弟子还想阻拦,却被柳先生抬手拦住了——他看着屏幕上肠道的影像,又看着婴儿痛苦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林薇快速将胃管插入婴儿鼻腔,慢慢推进胃部,很快就有黄绿色的液体和气体从管里排出,婴儿的腹胀明显缓解了些,呼吸也顺畅了点。“这……这真管用?”柳先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管用!”秦九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骄傲,“林大夫的法子从来没错过!柳先生,您就让俺们继续救娃,等娃好了,俺们帮您重修文脉碑,绝不耽误村里的规矩!”他转头看向林薇,眼里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林大夫,俺去煮点米汤,等娃能进食了,给娃补力气;再采点蒲公英,煮水给其他娃喝,帮着消炎。”
沈知远看着秦九忙前忙后的样子,又看了看林薇额角的薄汗,默默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比平时多了句:“擦汗,别累着。”林薇接过手帕,对上沈知远的眼神,发现他的目光里有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心里微微一怔,赶紧低下头擦汗,脸颊有些发烫。
村民们见婴儿情况好转,都放下了戒备。个中年汉子主动搬来一张干净的八仙桌:“大夫,用这张桌,俺刚擦干净的,给娃们诊疗。”穿蓝布裙的妇人也跑回家,拿来自家最软的棉被:“给娃们盖着,别着凉。”柳先生的弟子也悄悄帮着烧热水,给器械消毒,嘴里还嘟囔着:“要是这药真能救娃,就算不是文脉之法,也不算错。”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三人分工明确:林薇负责给六个新生儿做超声检查、插胃管、输液,沈知远做药敏试验、监测生命体征,秦九则忙着煮蒲公英水、准备胃肠减压用的容器,还帮着给婴儿拍背、观察排便情况。柳先生一直守在旁边,看着林薇熟练地操作超声,看着沈知远记录的数据,看着秦九细心地照顾婴儿,眼神渐渐从怀疑变成了敬佩。
药敏试验结果出来了,利奈唑胺对耐药病菌的抑制率达到98%。六个新生儿输上液后,病情都有了明显好转:便血减少、腹胀缓解、体温恢复正常。那个最严重的婴儿,甚至能睁开眼睛,小声哼唧了几声。老汉抱着孙儿,给三人磕了个响头:“谢谢大夫,谢谢你们救了俺孙儿的命,俺以后再也不信什么文脉驱邪了,就信你们的科学法子!”
秦九端着一碗温热的蒲公英水,吹温了递给林薇:“林大夫,你喝口,能消炎败火,你忙了一上午,嗓子都哑了。”他还特意在水里加了点蜂蜜,知道林薇不喜欢苦味。林薇接过碗,刚要道谢,就看到沈知远从诊疗包里翻出一瓶润喉糖,递给她:“这个更方便,含着就行。”两人的手几乎同时碰到碗沿,又各自停顿了一下,秦九的手微微缩了缩,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笑着说:“润喉糖好,林大夫含着,不耽误说话。”
沈知远看着秦九的反应,心里那股微妙的情绪更明显了——他知道秦九的心意,也知道林薇的局促,可他不想用言语点破,只想用行动证明,他和林薇之间的默契,是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不是旁人能轻易替代的。他转头对柳先生说:“柳先生,现在需要组织村民消毒水源,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30分钟,新生儿的母亲要注意个人卫生,避免病菌通过母乳传播。”
柳先生点了点头,立刻让弟子召集村民:“都听沈大夫的!烧开水、消毒水井,谁家有娃,都让娃的娘仔细洗手,别马虎!”他走到林薇身边,语气带着愧疚:“林大夫,之前是俺固执,差点害了娃们,你们要是不嫌弃,俺这就去写告示,让全村人都知道科学救病的道理,不再信那些老法子。”
林薇坐在八仙桌旁,翻开《治痹手记》,在“桃溪北村新生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NEc)合并万古霉素耐药菌感染”那页写下:
“核心处理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