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柳溪村的夜雾是裹着水汽的轻纱——林薇、沈知远、阿禾和秦九的马车驶近村口时,雾霭顺着桃柳溪的水流漫上来,沾在车帘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车灯扫过之处,能看到溪面上漂浮的烂桃枝,空气里混着溪水的腥气、草药的苦味,还有股若有若无的奶香,那是新生儿啼哭时散出的气息,却裹着让人揪心的焦虑。秦九坐在车夫旁,手里攥着件蓑衣,时不时往车帘里瞥一眼,见林薇正低头整理诊疗包,便悄悄把蓑衣往她那边挪了挪,挡住漏进来的雾水:“林大夫,夜里凉,别冻着。”
林薇抬头冲他笑了笑:“谢谢秦大夫,你也多穿点。”秦九的脸颊瞬间泛起微红,赶紧转过头,假装看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从柳桃上村一路过来,他看着林薇有条不紊地处理dIc患者,听着她用通俗的话解释复杂的医学道理,看着她对患者温柔耐心的样子,心里那份最初的不服气,渐渐变成了莫名的好感,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说话做事都不自觉地向着她。
“吁——”马车刚过桃柳溪的石板桥,就被一群举着松明火把的村民拦住了。为首的是个穿灰布道袍的中年汉子,腰间挂着个更大的铜铃药箱,和秦九的样式相似,只是铜铃上刻着“玄清”二字,是秦九的师兄玄清子,也是附近有名的游医,主打“祖传护肾止血术”。“小九,你怎么跟这些外来大夫混在一起?”玄清子的声音带着威严,铜铃叮当作响,“桃柳溪村的病是‘肾经受损、血不归经’,得用俺的护肾止血丹,你让他们这些不懂经络的外人来,是要害了全村人!”
秦九跳下车,挡在马车前:“师兄,他们不是外人!柳桃上村的dIc患者都是他们救的,阿顺娘咳血不止,用了他们的药就好了,比咱们的止血散管用!”玄清子冷笑一声,从药箱里掏出个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dIc?不过是你们被洋名词唬住了!这护肾止血丹能补肝肾、固气血,昨天俺给李嫂用了,她的鼻血就少了些,哪用得着他们又输血又扎针的折腾?”
人群里立刻有人附和,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喊道:“玄清道长说得对!俺家娃流鼻血,道长给撒了点止血粉就止住了,你们这些外来的别瞎掺和!”另个老汉也跟着喊:“桃柳溪村的溪水里有‘龙气’,道长的药能借龙气护肾,你们的洋法子会冲了龙气!”火把的光映着村民们的脸,满是戒备和不信任。
林薇掀开车帘走下来,雾水沾湿了她的发梢,她却毫不在意,走到抱着婴儿的妇人面前,轻声问:“大姐,你家娃多大了?流鼻血是偶尔流,还是经常流?”妇人警惕地往后退了退:“刚生下来三天,今早开始流的,道长给撒了止血粉,现在不流了。”林薇笑着说:“大姐,我能看看娃吗?就看一眼,要是娃没事,我们立刻就走。”
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婴儿递了过来。林薇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裹在襁褓里,小脸皱巴巴的,鼻翼两侧还有淡淡的血痂,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指甲,指甲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娃的指甲发绀,是缺氧的表现!”她又用简易血氧仪夹在婴儿的脚趾上,屏幕跳了几下,停在85%:“新生儿dIc!止血粉只能堵住表面的血,却堵不住血管里的微血栓,血栓会堵塞肺部和肾脏的小血管,娃现在已经缺氧了,再拖会引发颅内出血!”
“胡扯!”玄清子一把抢过婴儿,“这是娃受凉了,哪是什么dIc!小九,你要是再帮着外人说话,就别认俺这个师兄!”秦九急了,走到林薇身边:“师兄,林大夫说得对!dIc会消耗凝血因子,新生儿的凝血因子本来就少,越用止血粉越危险!刚才柳桃上村的阿顺娘就是例子,你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测测娃的凝血时间!”
玄清子还想反驳,婴儿突然哭了起来,哭声微弱得像小猫叫,嘴角还溢出了几滴血沫。妇人吓得脸色惨白:“道长,娃这是咋了?你快救救他!”玄清子慌了,赶紧掏出止血粉想往婴儿鼻子上撒,却被林薇拦住了:“不能撒!再撒,娃的凝血因子就彻底用完了,连颅内的血都止不住!”
沈知远和阿禾也下了车,沈知远从诊疗包里翻出新生儿专用的凝血因子8制剂:“这是‘新生儿止血小卫士’,专门补充新生儿缺少的凝血因子,能帮着堵住血管里的微血栓,同时不影响表面止血,就像给娃的血液里加了层‘防护盾’!”阿禾则对村民们说:“刚才阻拦我们的柳桃上村,现在所有dIc患者都好转了,要是你们信我们,现在就带我们去李嫂家,她怀了七个月身孕,dIc合并肾衰,再拖会危及母婴安全!”
村民们渐渐动摇,抱着婴儿的妇人哭着说:“道长,俺信林大夫,你就让他们试试吧,俺的娃不能有事……”其他村民也纷纷让开道路,有的甚至主动带路:“李嫂家在村西头,俺带你们去!”玄清子看着越来越多人站到林薇他们那边,气得铜铃乱响,却也没再阻拦,只是狠狠瞪了秦九一眼:“你迟早会后悔的!”
秦九没理他,赶紧帮林薇抱起婴儿:“林大夫,俺帮你抱着娃,你路上给娃测血氧。”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动作笨拙却温柔,生怕碰疼了这个小生命。林薇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暖了暖,从诊疗包里翻出新生儿专用的静脉留置针:“秦大夫,你帮着固定一下娃的手,我给娃输凝血因子。”
秦九立刻照做,屏住呼吸,轻轻按住婴儿的小手,眼神专注而认真。林薇的动作又快又轻,一针就扎进了婴儿的手背静脉,凝血因子8慢慢滴入婴儿体内。没一会儿,婴儿的哭声渐渐响亮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些,血氧仪的数值升到了92%。妇人激动得直哭:“娃不哭了!娃没事了!谢谢林大夫,谢谢你们!”
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李嫂家。李嫂躺在床上,肚子高高隆起,脸色蜡黄,手脚浮肿得像馒头,每喘一口气都要扶着肚子,嘴里念叨着“腰疼、尿少”。“是dIc合并急性肾衰!”沈知远蹲下来,按压李嫂的脚踝,按压处陷下去一个坑,半天弹不回来,“肾功已经受损,尿少是因为肾脏的小血管被血栓堵住了,没法过滤尿液!”
阿禾立刻打开药箱,倒出低分子肝素和肾衰宁颗粒:“低分子肝素是‘血栓清道夫’,能溶解肾脏小血管里的血栓;肾衰宁颗粒是‘肾脏排毒工’,能帮着肾脏排出毒素,减轻肾脏负担!”秦九突然开口:“俺知道桃柳溪村有种‘溪畔菖蒲’,能利尿消肿,之前俺用它治过水肿的村民,能不能加在药里一起用?”
林薇眼睛一亮:“溪畔菖蒲含挥发油,确实有利尿作用!可以加,但要煮得软烂,避免刺激肠胃。”秦九立刻转身往外跑:“俺这就去采!溪畔菖蒲叶里露水草长得最嫩,药效最好!”看着秦九急匆匆的背影,沈知远笑着对林薇说:“秦大夫对你倒是挺上心。”林薇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快给李嫂输血浆,她的凝血因子和白蛋白都快用完了。”
村民们很快就组织了献血,第一个献血的是之前阻拦他们的老汉:“大夫,俺错了,不该不信你们,你快救救李嫂和她的娃。”新鲜血浆慢慢输进李嫂的血管,秦九也采回了溪畔菖蒲,他亲自煮了菖蒲水,过滤掉杂质,递给林薇:“林大夫,你看看行不行,不行俺再去采。”林薇尝了一口,温度正好,味道也不苦涩:“很好,秦大夫,谢谢你。”秦九的脸颊又红了,挠了挠头:“应该的,能帮上忙就好。”
李嫂喝了菖蒲水,又输了血浆和凝血因子,没一会儿就有了尿意,尿量慢慢增加,浮肿也减轻了些。玄清子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看到李嫂的变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走到秦九身边,小声说:“小九,这凝血因子和低分子肝素,真有这么管用?”秦九点了点头:“师兄,现代医学不是洋法子,是真能救人的本事,你要是愿意,林大夫他们很乐意教你。”
玄清子没说话,却没再离开,反而蹲在旁边,看着沈知远给李嫂测肾功:“沈大夫,这肾功咋测啊?俺之前都是靠把脉,说不准。”沈知远笑着说:“用简易肾功检测仪,测尿里的肌酐和尿素氮,就像给肾脏做个体检,肌酐超过133μol\/L,就说明肾脏受损了。”他一边说,一边教玄清子怎么用检测仪,玄清子学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记下来。
到了后半夜,婴儿的情况彻底稳定,血氧仪的数值维持在98%,凝血时间也恢复了正常;李嫂的尿量明显增加,浮肿消退了不少,能坐起来喝少量小米粥了。妇人抱着婴儿,给林薇和秦九磕了个头:“谢谢你们救了俺和俺的娃,你们就是俺家的救命恩人!”林薇赶紧扶起她:“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以后要多注意娃的情况,要是再流鼻血,立刻就找我们。”
秦九站在旁边,看着林薇温柔的样子,心里的好感更浓了,他悄悄从药箱里翻出一包自己珍藏的甘草片:“林大夫,你忙了一天,嗓子都哑了,这甘草片能润喉,你拿着。”林薇接过,说了声“谢谢”,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她能感觉到秦九的好感,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假装专注于整理诊疗包。
林薇坐在屋角,翻开《治痹手记》,在“桃柳溪村新生儿dIc合并成人急性肾衰”那页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