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翀的心思,从未向任何人袒露过。他曾隐秘地爱慕过妹妹的这位好友,韦三娘。
那是一种纯粹基于听闻和想象的倾慕。他听着妹妹杜翩翩日常念叨,说韦三娘如何聪慧,如何通透,如何于细微处见真章,如何在柳绯绯的屡次挑衅下从容化解。
杜翀并未见过那位韦三娘真容,更未曾有过交谈。只是单纯地爱慕着这个聪慧温婉的“韦三娘”。
然而杜翀深知两家门第之差,且他隐约感知父亲对他另有安排。于是,他将这份情愫深埋心底,只在韦三娘遇到难处时伸手帮一把;在妹妹与韦三娘偶然生出嫌隙时,他去劝说妹妹。
后来,他依从家族安排,与沛宜县主定亲。
杜翀是个极其清醒且负责任的人。定亲当日,他就将对韦沉璧那一段无望的倾慕彻底封存,深埋心底,打定主意日后要与未婚妻沛宜县主相敬如宾,安稳度日。他会尽丈夫之责,护她、敬她,绝不让县主因自己曾经的私心而伤心半分。
但这并不妨碍杜翀内心深处,依然希望那个惊才绝艳的韦三娘,能觅得一段美满的姻缘,嫁一个真正懂得欣赏她、爱护她的君子,平安喜乐一生。
然而此刻,太子殿下强自压抑却依旧泄露出一丝波动的气息,如何能逃过杜翀这双自幼与他一同长大、堪称当世最了解太子的杜翀的眼睛?
太子如今种种反常,都指向一个让杜翀心惊肉跳的结论:太子对韦三娘,已然动了心思!
电光火石之间,杜翀猛然忆起东宫书房那幅未曾画上眉眼的美人图!当时只觉眼熟,未曾多想,此刻那画中人的细节清晰浮现,那美人衣袖上,似乎绣着精致的、星星点点的……像是铃兰!
而方才惊鸿一瞥间,韦三娘的衣袖上,不也正绣着她一向钟爱的铃兰吗?!
太可怕了!
杜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太子是何时对韦三娘上心的?
按妹妹的说法,太子此前根本未曾与韦三娘打照面!
难道仅凭几次遥望的背影,几次听闻的事迹,就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储君如此挂心,甚至私下绘影图像?
他咬紧了牙关,齿根都在发酸,却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
天家之事,岂是他能置喙?
韦三娘与太子……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让杜翀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无力。
若太子真动了心思,那韦三娘入东宫,便只能是……妾室!
可那是韦三娘啊!
是那个被他默默放在心底、认为该配得上世间最好儿郎、该得到夫君全部尊重与爱重的女子!
她那样清冽如泉、通透如玉的一个人,怎能忍心让她屈居妾室之位?
在那复杂诡谲的东宫后院里,与众多女子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和注意力?光是想象,便让人觉得是对她的一种玷污和折辱!
可是……太子……
杜翀太了解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