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的动作极快,次日下午便已立在韦沉璧面前,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明。
“小姐,严八娘前几日的确去探望过柳三小姐。蹊跷的是,自她走后,那位柳三小姐竟像是换了个人,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既不闹着出门,也不提旧事,心情瞧着很是不错。”
韦沉璧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晕染了纸上的簪花小楷。
她放下笔,唇角牵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严素儿能劝动柳绯绯?
她可不信。
柳绯绯可是牛脾气,柳家上下娇惯着长大,脾气一上来谁劝都不好使,口里说严素儿是她的手帕交,哪回不是拿严素儿当丫鬟使?
严素儿弃暗投明?更不可能,严家还没那个胆子和眼光。
那她特意来问自己去不去圆真寺,所图为何?
韦沉璧眸光微凝,沉吟片刻,只吩咐道:“珠儿,你再去查探一事,务必谨慎。
留意柳绯绯和柳老夫人今年浴佛节,究竟去不去圆真寺。”
珠儿领命退下。
室内静了下来,只余香炉里一线青烟袅袅。韦沉璧的心绪却并不平静,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猜测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柳绯绯那个所谓的“梦”,莫非……不止窥见了她与温净远那点爱恨纠葛,竟还看见了更多?而圆真寺,在即将到来的浴佛节,会生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思及此,韦沉璧心下一沉,竟莫名生出一丝荒谬的凉意。
若她猜错了,倒也罢了。若她猜对了……那柳绯绯此举,已非“愚蠢”二字可以形容,这简直是在亲手掘坑,要活埋了她自己的亲生父亲!
安定侯执掌京畿防卫,京城周边皆在他的辖制之下。
圆真寺是百年古刹,浴佛节又是佛门盛事,往来贵眷如云。若届时真在圆真寺出了什么大乱子,安定侯首当其冲,一个“失察渎职”的罪名绝对逃不掉!纵使他是皇帝心腹,天子为了平息众怒、维护律法,也绝不可能轻轻放过。
若换作是她韦沉璧,无论这“梦境”是真是幻,第一要务必定是立刻禀明父兄,让家中早有防备,暗中布控,将可能的事端掐灭于萌芽。
可柳绯绯做了什么?
她竟想着借此机会,利用严素儿引自己前去,好趁机陷害!她难道就没想过,严素儿一吆喝,其他高门贵女都改往圆真寺。若真出了事,柳、严两家顷刻间就能将满京城的权贵得罪个干干净净!
这已不是结仇,这是在自绝于整个京城勋贵圈,挖坑埋自己呢!
这仇家是在替她报仇吗?
韦沉璧抬手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想不明白:柳家那般门第,究竟是如何教养女儿的?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甚至连最基本的轻重缓急、家族利害都一窍不通!柳绯绯,莫不是柳家前世结下的仇敌,今生特来讨债的?
一直静候在一旁的青黛,跟随韦沉璧的时日最久,见她眉宇间凝着罕见的困惑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愠怒,便轻声开口:“小姐可是在想柳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