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六下午,晓雯的身影出现在柳树下。她没穿校服,脸色比开学更苍白,眼下淡淡青影,怀里抱着厚厚的习题册,透着一股强撑的疲惫。
“碧玉。”声音轻轻的。
“晓雯?”我有些惊喜,放下抹布,“今天没课?”
她摇摇头,目光扫过我的冰柜,里面孤零零躺着最后几瓶酸梅汤和几块冰砖。“你…还摆着呢。”语气复杂,像是佩服,又像茫然。
“嗯,最后几天了。”我递给她一小块冰砖,“尝尝?”
晓雯犹豫了一下,接过去,指尖瑟缩。她小口咬着,冰凉的甜意化开。她沉默站着,看我利落招呼仅有的客人。风吹动她额前碎发,也吹动我摊位上翻开的单词书。
“尖子班…很累吧?”我轻声问,手上没停。
晓雯没立刻回答,又咬了一口冰砖,才低低地说:“嗯。题很难,进度飞快。周测、月考…一个接一个。”她顿了顿,“我妈说,进去不容易,不能掉下来。”声音里压着沉甸甸的东西。
“能进去就证明你厉害!”我由衷道,“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指了指她的习题册,“你基础好,肯定行。”
晓雯抬起头,努力想挤出笑容,显得勉强。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低下头,默默吃完冰砖。凉意似乎未驱散眉宇间的郁色。付钱时她执意多给了一块。看着她抱着书匆匆离去的背影,像一张拉得太满的弓,消失在公园小径尽头,我心里泛起微妙的酸涩与庆幸。
深秋的风彻底卷走暖意。公园游人裹上了外套。冰柜里最后一块冰砖和几瓶酸梅汤,在一个清冷的周六上午,被念旧的老爷爷买走。我郑重收好钱,关上冰柜盖子,拔掉电源。低沉嗡鸣了整个夏天的声音,彻底安静。我抚摸着冰凉光滑的外壳,心头一阵空落,像告别并肩作战的老友。树荫依旧,只是少了那份带着甜香的冷气。
回到家,父亲看着我空空的冰柜,咧嘴笑了:“功臣歇歇了?”他搓搓手,“这下能安心念书了?”
“嗯!”我重重点头,眼神亮晶晶,“爸,月考我肯定还能往前冲!”我知道,平行班与尖子班之间的门槛,需要加倍的自律和汗水去跨越。冰柜沉寂了,但树荫还在。夏天的汗水凝结成冰,曾给路人带去清凉;此刻,它在我心底悄然融化,正汩汩流淌成温热的力量,支撑我在另一个没有树荫的战场,稳稳前行。冬日的书桌,是更辽阔的疆场,而我已经磨好了笔尖,准备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