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完了。”简心转过身,晨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平静,“父亲留下的。他说,玄冥之血是钥匙,可以开门,也可以封门。关键在于持钥者的心。”
秦渊走近一步:“所以往生门主想要你,不是为了打开普通的彼岸之门,而是想利用你的血脉,开启九幽秽土的通道?”
“应该是。”简心点头,“手札里提到,需要特定天时、地脉、阵法配合。往生门在药王谷的举动,恐怕就是在测试这些条件。薛慕华失败后,他们派来更精锐的往生使和三百尸傀,说明他们对神农墓这个‘节点’志在必得。”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姨母以生命封住了这个节点。但手札上说,这样的节点,此界不止一处。”
秦渊心头一沉:“你的意思是……”
“往生门不会罢休。”简心抬头看他,眼中是秦渊从未见过的决绝,“他们会去找其他节点。而我的血,是开启任何节点的钥匙。所以秦渊,我不能永远躲在药王谷。如果我的血脉注定要引来灾祸,那我至少要学会控制它,学会如何‘封门’,而不是等着别人来利用我‘开门’。”
秦渊看着她,忽然笑了:“这才是你。不是躲在我身后需要保护的小姑娘,而是药王谷主,是玄罹的女儿,是知道自己该走什么路的人。”
简心也笑了,笑容里带着泪光:“所以你去金陵,不只是为了药材和盟友,对吗?”
“对。”秦渊坦然道,“苏墨的青云阁掌握着天下最详尽的情报。我要查清楚,往生门主究竟是谁,二十年前那桩武林公案到底有何内情,以及——此界还有哪些可能成为节点的地点。只有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我们才能提前阻止。”
“还有东厂。”简心补充,“他们出现在谷外,绝不只是巧合。朝廷的态度,很重要。”
两人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弟子飞奔而来,脸色发白:“谷主!秦大侠!不好了!巡逻的师兄们在后山发现……发现一具尸体!”
后山密林,距离药王谷寨墙约二里处。
尸体挂在一棵老槐树的枝桠上,随风轻轻晃动。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身穿粗布短打,作山民打扮,但脚上的靴子却是官制的厚底快靴,腰间还有一枚刻意磨去字迹的铜牌。
“是东厂的暗桩。”秦渊检查完尸体,沉声道,“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致命伤在咽喉,一击毙命,手法干净利落,用的是极细的刀刃或钢线。”
“不是我们的人。”简心看向周围——没有打斗痕迹,树干上连一道多余的划痕都没有,“杀他的人武功很高,高到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杀完之后,特意把尸体挂在这里。”秦渊仰头看着那随风晃动的身影,“是示威,也是警告。”
“警告谁?”简心问。
“警告东厂,不要再靠近药王谷。”秦渊目光锐利如鹰,“也警告我们,有人在暗中‘保护’药王谷——或者说,在保护你。”
简心浑身一震:“你是说……”
“往生门?”秦渊摇头,“不像。他们的作风更张扬,更愿意让人知道是他们做的。这种悄无声息解决暗桩、再挂尸示警的手法,更像江湖上某些独行杀手的做派。”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脖颈处的伤口。伤口极细,边缘平整,几乎不见血渍。这种手法,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江辰。
但江辰远在金陵,而且以他的性格,即便要杀东厂暗桩,也不会多此一举挂尸示警。
“还有其他人。”秦渊站起身,望向密林深处,“有人在暗中盯着药王谷,盯着你。而且此人武功极高,心思缜密,敌友难辨。”
简心感到一阵寒意。明处的敌人尚未解决,暗处又多了窥视者。这药王谷,真的还能是避世的桃源吗?
“先把尸体处理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此人杀了东厂暗桩,短期内至少能让朝廷的人收敛些。我们正好趁这段时间,处理谷中的事。”
秦渊点头,招呼两名弟子将尸体解下,就地掩埋。
回谷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直到看见药圃边缘那些墨色的腐灵花,简心才轻声开口:
“秦渊,你明日放心去金陵。谷中有我,有杏林叟前辈,有这些弟子。我们会守住这里,会净化土地,会等到你回来。”
“我也会尽快回来。”秦渊握住她的手,“带着药材,带着情报,带着能帮我们对抗往生门的一切。”
“还有一件事。”简心从怀中取出那本手札,递给他,“把这个带给苏墨。他博闻强识,或许能从中看出些我们忽略的东西。尤其是关于‘封门之道’的线索。”
秦渊接过手札,入手微凉,触感奇异。他郑重收好:“放心。”
傍晚,简心在竹楼为秦渊收拾行装。金疮药、解毒丸、驱虫散……她仔细地分门别类包好,又塞进几包特制的药茶。
“这茶安神,你夜里若是睡不着,泡一杯。”她的声音很轻,手上动作却稳而有序。
秦渊从背后轻轻环住她:“最多一月,我一定回来。”
“我知道。”简心转过身,将脸贴在他胸前,“但你要答应我,凡事小心。金陵不是药王谷,那里势力错综复杂,东厂、青云阁、往生门可能都有眼线。你去找苏墨,但不要完全信任他。你们理念不同,如今江湖局势微妙,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盟友会不会变成敌人。”
“我明白。”秦渊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但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谷中事务别全揽在自己身上。杏林叟前辈伤势好转后,可以分担一些。”
“嗯。”
窗外,夕阳西沉,将药圃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那些墨色的腐灵花在夕照中显得格外刺眼,像是田园画卷上不慎滴落的墨点,正悄无声息地晕染开来。
简心靠在秦渊肩上,望着那片本该生机盎然、如今却危机四伏的土地。
田园将芜,胡不归?
可他们早已无路可退。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必须守护的传承,是她与逝去的亲人们最后的联系。所以即便田园将芜,她也要一寸寸地净化,一寸寸地重建。
哪怕要用尽一生。
“等你回来,”她轻声说,“我们一起,把这里重新变成真正的药圃。种满草药,引来蝴蝶,夏天可以听到蝉鸣,秋天可以闻到药香。”
“好。”秦渊将她拥得更紧,“一言为定。”
夜色降临,烛火在竹楼中亮起。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依偎,听着窗外风吹过药圃的沙沙声,仿佛要将这短暂安宁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记忆深处。
因为明天,秦渊将孤身赴金陵,而简心要独自面对药王谷的危机、腐灵花的蔓延、暗处窥视者的威胁,以及她体内那可能随时引爆的、关乎两界存亡的“玄冥之血”。
田园将芜,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深夜,简心忽然惊醒。
不是噩梦,而是一种奇异的悸动,从血脉深处传来。她坐起身,按住心口,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搏动,像第二颗心脏。
她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月光如水,洒在药圃上。那些墨色的腐灵花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花瓣微微颤动,花蕊中的暗红色光点明明灭灭,如同呼吸。
更远处,后山密林的深处,隐约有一点幽蓝的光芒,一闪而逝。
简心瞳孔骤缩。
那是幽冥之气凝聚的“磷光”,只会在阴煞极重之地出现。而那个方向……正是白天发现东厂暗桩尸体的地方。
她回头看向床榻,秦渊还在熟睡,连日劳累让他睡得很沉。简心轻轻披上外衣,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
她要去看看。
如果真有什么在暗中窥视药王谷,窥视她,那她至少要亲眼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月光下,她的身影如一只白色的蝶,轻盈地掠过药圃,没入后山的黑暗之中。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竹楼的屋顶上,一道黑影悄然显现。那人全身笼罩在夜色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复杂地望着简心消失的方向。
然后,他也动了,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跟上。
夜色深沉,药王谷的危机,从未真正远离。
“下章预告”
简心夜探后山,竟在那具东厂暗桩的埋尸处,发现一个早已布设完毕的小型“引煞阵”!阵法中央,一枚刻有彼岸符文的黑色玉石正缓缓吸收地底溢出的阴煞之气。更令人心惊的是,她在阵法边缘的泥土中,挖出一块残破的腰牌——上面赫然是清军正蓝旗的标记!北疆烽火,竟已悄然烧至药王谷?与此同时,秦渊在前往金陵途中,于长江渡口遭遇伏击,伏击者并非往生门,而是一群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军旅高手!而在金陵,苏墨接到密报:清军绕开关宁防线,奇袭大同,北疆告急!崇祯皇帝急调各路兵马北上勤王,江湖格局将因此剧变。第三百一十章《北疆烽起》,看家国大义与江湖恩怨如何交织,秦渊与简心如何在各自的战场上,面对这场席卷天下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