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铁锤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却在落下的瞬间猛然转向,狠狠地砸向他脚下的石板!
“轰——!”
一声巨响,碎石四溅!
坚硬的青石地面被砸开一个大洞,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密布的金属传声管道!
那是回声系统真正的核心,埋藏在地下的神经网络。
阳光照进破口,人们惊恐地发现,每一根管道的内壁上,都用各种不同的力度和字体,蚀刻着密密麻麻的同一句话——
“我需要帮助。”
“我需要帮助!”
人群彻底寂静了,连呼吸都仿佛停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飞奔而出,是明川!
他冲上高台,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经过改装、线路裸露在外的节点盒。
“林叔叔教过我们,如果声音无法抵达耳朵,就让它留在它经过的地方!”少年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却无比坚定,“现在,全镇所有的铃铛、管道、每一个节点,都在替我们记着!”
他猛地按下了节点盒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下一秒,不是任何预设的广播,也不是某个人的声音。
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混合了无数情绪的共鸣,从广场地底,从远处十七个站点的方向,同时响起!
那是被死死压抑的呼吸声,是无人听见的颤抖独白,是断断续续的抽泣,甚至还有像初生婴儿般无助的、细微的呜咽……这不是播放,而是过去三个月里,所有未被公开的情绪数据,在地下管道的特殊共振下,自发地、混乱地涌出!
这声音没有旋律,没有语言,却像一把把无形的刮刀,凌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一位曾经带头举报林羽的老议员,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几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发出了惊恐的嘶喊:“停下!这不是声音……这是灵魂在刮墙!”
当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风中,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散场后,人群默默离去,没有欢呼,也没有咒骂,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沉思。
林羽独自一人,默默地清理着台上的碎石和纸片。
在被砸碎的砖缝中,他发现了一枚指甲盖大小、边缘被烧得焦黑的微型接收器。
它的外形,与当年那个被强制废除的、监控所有人心率和情绪波动的系统腕带残片,惊人地相似。
他不动声色地将它收入怀中,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当晚,他翻开日记,在空白的纸页上写道:“当疯子开始被认真对待,他们就不再是疯子了。”
而在镇子的街角,路灯昏黄的光晕下,明川正拿着一根粉笔,在地上画着一条全新的、蜿蜒曲折的路线图。
那形状,像极了一只巨大的耳蜗。
路线的终点,他用力地写下几个字:
“这次,轮到我来听。”
广场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情绪共鸣,像一场席卷全镇的风暴,余波久久未散。
林羽回到家中,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他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任由月光洒在身上。
那场由无数灵魂碎片汇成的声浪,不仅震慑了整个木叶,也仿佛掏空了他身体里的某些东西。
一直以来,他像一个堤坝,承接着所有涌来的负面情绪,再将其转化为可以被理解的语言。
而今天,他亲手炸开了堤坝。
洪水退去后,留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空旷与寂静。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的右眼眼角。
那里,曾是风暴的中心,是承载一切的容器。
但此刻,他只感觉到一片温凉的皮肤,和一种奇异的、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离开的平静。
这种平静,陌生得让他有些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