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争吵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昔日的情谊与共同的目标在这一刻被翻涌的嫉妒、被揭露的利用和尖锐的指责切割得支离破碎。
“不可理喻!”周肆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可眼前的她,却用最刻薄的话掩盖脆弱,用利用他人的理由保护自己。他无法接受任霄此刻的冷静与刻薄,这与他心中那个需要保护的女孩形象相差太远。
任霄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又酸又痛。她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了,将利用说得如此不堪,何尝不是在刺痛自己内心深处那一点未曾泯灭的良知?
但她控制不住,看到周肆提及凌霜华时那自然而然的神情,想到母亲唯一的遗物竟成了他与旁人的婚约信物,积累的委屈、恐惧和嫉妒便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将一室令人窒息的沉默留给了周肆。
回到二楼卧室,任霄直奔盥洗室的隔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激烈的情绪过后,是更深沉的疲惫与冰冷。她抱着膝盖,将脸埋入臂弯。方才的愤怒像潮水退去,剩下的是密密麻麻的愧疚和恐惧。
她摸出兜里的红色糖纸,指尖发抖,她知道自己过分了,可看到周肆提起凌霜华时的样子,她就控制不住嫉妒。
我在做什么?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质问。好不容易建立了联系,确认了同盟,却因为这点……嫉妒,亲手把它推开?
凌霜华……是的,我利用了她。我愧疚,但我别无选择。她攥紧了衣角。可周肆……他不懂,他不懂在这个末世,感情用事会死得有多快。他不懂盖亚那双眼睛一直在后面看着,任何一丝真实的软弱都可能成为毁灭的导火索。
不能这样下去。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之前的混乱和脆弱被一种极端冷静的光芒取代。我需要他。不仅仅是为了逃离,更是因为……他是周肆。我不能让他因为一个凌霜华,因为我的情绪失控,而偏离轨道。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足够强大、足够牢固的理由,将他拉回在我身边,绑定在我们的计划上。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在庄园里听到的零星词汇。盖亚偶尔提及的“评估”、“样本价值”、“文明潜力”,“行星文明考察”,“基因实验室”,还有对阿尔巴王子所谓的“处理”……
再加上最近盖亚经常提到,祂的暑期作业即将完成,撤退的准备在她都不曾留意之下已经逐步开展,还有那个承诺中离别前的一个愿望。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构想,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成型。
文明……考验……对,就是这个!盖亚,这个来自高等文明的存在,祂的目的压根不是简单的殖民或毁灭,而是在进行一场……对新生文明的“最终考验”?幸存与否,取决于能否通过祂的评估?而她和周肆,作为特殊的菌丝异能者,则必须得是这场考验的关键?
这个谎言漏洞百出,经不起仔细推敲。但它足够宏大,足够沉重,足够将个人的情感纠葛上升到整个文明存续的高度。它给了周肆一个不得不留下的、无法拒绝的理由,甚至可能成为联合外部力量的终极筹码。
必须让他相信。任霄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深邃。至少,在找到真正的方法之前,必须让他相信。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头发,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悔与疲惫。
她需要回去,为刚才的情绪化道歉,然后,将这个精心编织的、关于“文明最终考验”的故事,作为新的枷锁与纽带,亲手为周肆戴上。她一定能扣住这只大马猴的手腕,再也不分开了。
再次仔细推敲了一遍计划,她推开门,走向外面那个因为她一番话而陷入震惊与愤怒的男人。新一轮的表演,或者说,新一轮在绝境中的挣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