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厅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一袭素雅的儒士长袍,身姿挺拔,面容清朗,双目温润而深邃,颌下留着一绺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短须。他没有携带任何兵器或道具,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沉稳气度。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竹简,最后落在了主位上的苏毅身上。
他没有立刻下拜,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士子礼。
“荀彧见过主公。”
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贾诩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此人身上,没有丝毫武者的气血波动,也没有修行者的真元流转,看起来就是个普通文士。可他出现的方式,以及身上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度,都绝非常人。
“先生免礼。”苏毅站起身,亲自走下台阶。
他看着荀彧,这位在另一个时空,为曹操规划了统一北方蓝图的顶级战略家与内政家,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文若先生,来得正是时候。”苏毅没有客套,直接伸手,指向那堆积如山的竹简,“云州初定,百废待兴。然政务繁杂,千头万绪,我与文和,正为此事烦忧。”
荀彧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些文书上,只扫了一眼,便开口道:“主公所忧者,无外乎四事。”
“哦?”苏毅饶有兴致,“愿闻其详。”
“其一,民心不稳。流民虽聚,然其心仍惶惶,只为一口吃食,尚无归属。此为根基之患。”
“其二,政令不通。主公虽有王城,然号令不出百里。乡野之地,仍是豪强、宗族之天下。此为经络之阻。”
“其三,钱粮不济。抄没所得,看似丰厚,实则坐吃山空。无开源之法,则大业难以为继。此为血肉之乏。”
“其四,人才不彰。有将无吏,有兵无官。大夏犹如一柄利刃,锋芒毕露,却无刀鞘收藏,无良匠打磨。此为骨架之缺。”
他一开口,便字字珠玑,条理分明,将苏毅与贾诩连日来理不清的乱麻,瞬间剖析得清清楚楚。
贾诩看向荀彧的眼神,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是惊疑,现在,则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审视与敬佩。这些问题,他也看得到,但绝无法像眼前之人这般,一言便将其归纳总结,直指核心。
“先生既已点明病灶,可有良方?”苏毅追问。
“彧有四策,可为大夏奠基。”荀彧不假思索,侃侃而谈。
“请讲。”
“其一,曰‘屯田’。当效仿古法,将无主之田,收归大夏。招募流民为屯田客,官府提供耕牛、种子、农具。所获收成,官府与屯田客按比例分成。如此,既能迅速恢复生产,又能让流民有地可耕,有粮可食,心自然安定。”
“其二,曰‘立制’。当以王城为中心,重划郡县,下设乡、亭、里。选拔忠诚可靠、略通文墨之人,充任各级官吏。颁布大夏律法,先求简明,赏罚分明。使主公政令,能通达至最末一里。”
“其三,曰‘均输’。效仿商君,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盐、铁等关键物资,收归官营。设常平仓,丰年购粮,灾年平抑粮价。如此,既可充盈府库,又能打击奸商,稳定民生。”
“其四,曰‘兴学’。当立刻开办官学,将主公所言之‘学堂’,扩而大之。凡大夏子民,无论出身,皆可入学。择优者,可入仕为官。如此,人才方能源源不绝。”
荀彧一番话,言简意赅,却勾勒出了一幅清晰的治国蓝图。从农业、行政、经济到教育,环环相扣,层层递进。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
贾诩闭上眼睛,在心中将这四策反复推演,越想,越觉得心惊。这四策,看似平正通达,实则大刀阔斧,每一步,都是在挖那些旧有势力的根基,是在为大夏铸造一副全新的、强健的骨骼。
苏毅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大步走到荀彧面前,郑重一揖。
“先生之才,胜过十万大军。今日得先生,如高祖得子房,刘备得孔明。”
他直起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任命。
“自今日起,云州所有民生、政务,尽皆托付于先生。我予你便宜行事之权,所需人、财、物,皆无上限。”
“彧,敢不为主公效死。”荀彧躬身,这一次,是君臣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