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被发现了!”已经踏上对岸的韩猛心头一紧,回头望去,只见寿春城头上火把迅速亮起一片,人影幢幢,呼喝声四起!
“快跑!过河!散开跑!”韩猛再顾不得掩饰,狂吼一声,带头向着远处曹军营垒的方向亡命奔去!他身后的士兵们也慌了神,发足狂奔,队形瞬间大乱,在冰面上、河滩上摔作一团,惊呼声、咒骂声、滑倒声混成一片。
城头上,被惊醒的守军军官看着墙下乱窜的人影和那个显眼的缺口,又惊又怒,一边下令放箭,一边急报上级。稀稀落落的箭矢射向黑暗,但距离已远,又缺乏准头,并未造成太大杀伤,反而更像是为这场叛逃增添了混乱的背景音。
韩猛拼命奔跑,肺叶火辣辣地疼,耳中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后隐约的追喊声。他知道,一旦被抓回去,绝对是千刀万剐的下场。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一队曹军骑兵如同从地底冒出,拦住了去路!为首一员将领,正是曾与韩猛有过数面之缘的曹军偏将。
韩猛脚步一顿,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那曹军偏将却并未攻击,只是举着火把,照了照韩猛及其身后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部众,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韩校尉?末将奉夏侯将军之令,在此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绝处逢生!韩猛只觉得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他勉强稳住身形,喘着粗气道:“多……多谢将军!我……我还带了点东西……”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卷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绢帛,双手奉上。
那曹军偏将接过,展开火把粗略一看,眼中精光一闪——那赫然是寿春城东南部分区域的详细布防图,标注着兵力部署、哨位轮换、以及几处棱堡的弱点分析!虽非全图,但价值已然不菲!
“好!韩校尉果然深明大义,立此大功,曹丞相必有重赏!”偏将满意地将图收起,挥手示意部下让开道路,“请先随我回营歇息,夏侯将军要亲自见你。”
韩猛及其残部,如同丧家之犬,被曹军骑兵“护送”着,消失在前方的营垒阴影中。而寿春城头,警锣声、呼喊声依旧,越来越多的火把汇聚向小淮口方向,照亮了那个耻辱的缺口和冰面上狼藉的足迹。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在天亮之前,便传遍了寿春,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尚未就寝的陆炎案头。
当陆炎听到“韩猛率部千余人,夜开缺口,叛投曹营,并携部分城防图而去”时,他正对着一盏孤灯,凝视着地图上龙鳞城那日渐缩小的红色区域。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扶住桌案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没有暴怒,没有咆哮,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那眼神,在跳动的灯火映照下,变得无比幽深,冰冷,仿佛两口即将封冻的寒潭。
“知道了。”他极其平淡地说了三个字,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侍立在一旁的庞统和鲁肃,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比暴怒更为可怕的、近乎死寂的寒意,正从陆炎身上弥漫开来。
韩猛叛逃,损失的不只是一千多兵卒,更是一个极其恶劣的先例,一份重要的军事情报,以及——对龙鳞军内部已然脆弱不堪的信任体系,一次致命的打击。
清洗整肃未能阻止背叛,反而可能成了加速器。当第一个有分量的将领成功叛逃,并且似乎得到了敌方的接纳甚至“奖赏”时,那些还在黑暗中观望、犹豫、挣扎的“陈兰”、“张多”、“雷薄”们,心中那架天平,又会向哪一边,倾斜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