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袁慎便准时抵达。他今日换了一身石青色直裰,腰间玉带换成了素银扣,少了几分昨日的疏离,多了些书卷气。进门时,他见文子虞正低头用指尖轻划书页,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倒有几分安静读书的模样。
“郡主早安。”袁慎躬身行礼,声音依旧清朗,“今日我们从《邶风·击鼓》学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句,郡主可曾读过?”
文子虞抬眼,指尖仍停在书页上,嘴角却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夫子,这句我自然读过。可依我看,所谓‘执子之手’,不过是权贵联姻的戏言罢了。”
袁慎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文子虞,眼底的温和淡去几分:“郡主何出此言?”
“夫子身处朝堂,难道还看不明白?”文子虞身子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语气带着几分病弱之人特有的慵懒,“世家公子与贵女成婚,哪有什么‘偕老’的情意?不过是为了家族权势,为了朝堂制衡,把‘执手’当交易罢了。”
袁慎放下书卷,走到书桌前:“郡主既知联姻关乎家族与朝堂,便该明白自身责任——身为皇室郡主,你的婚姻从不由私情决定,更不该沉溺于儿女情长,忽视肩上的担子。”
他的话直接而尖锐,戳中了文子虞刻意回避的话题。她脸色微变,胸口忽然一阵发闷,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一只手紧紧抓着桌沿,另一只手忙去摸袖中的帕子。待咳嗽稍缓,她展开帕子,洁白的丝帕上竟染了淡红的血迹,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袁慎见状,眉头顿时皱起,刚想上前,殿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文子端带着怒意的声音:“袁善见!”
文子端推门而入时,恰好看到文子虞握着染血的帕子,脸色苍白如纸,而袁慎正站在她身前,神色凝重。他心头一紧,快步冲过去,一把将文子虞护在身后,冷眸如冰般扫向袁慎:“袁善见,父皇把栩栩交给你教读书,不是让你用这些话气她的!你若教不好,我不介意请父皇换个人来!”
他的声音带着皇子的威严,语气里满是护短的怒意,手臂紧紧环着文子虞的肩膀,仿佛怕袁慎再伤她分毫。文子虞靠在文子端怀里,咳嗽虽停了,却仍微微喘息,她抬头看向袁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被维护的暖意,也有几分对袁慎的歉意,却终究没说一句话。
袁慎看着眼前的情景,却没有辩解。他知道文子端护妹心切,此刻多说无益,只躬身行了一礼:“三皇子息怒,是臣失言,惊扰了郡主。今日课业便到这里,臣明日再来。”
说罢,他转身便走,石青色的衣摆划过地面,没有丝毫停留。直到殿门关上,文子端才低头看向怀里的文子虞,语气瞬间软下来,带着心疼:“栩栩,哪里不舒服?快让哥哥看看,是不是又难受了?”
文子虞摇摇头,将染血的帕子悄悄藏进袖中,靠在文子端胸前,声音软糯:“三哥哥,我没事,就是刚才咳得急了些。夫子也没说错,是我自己不争气。”
“什么没错?”文子端抬手轻轻揉着她的后背,“他不该说那些惹你生气的话!以后他若再敢这样,哥哥一定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