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他肩上崩碎的矿石齑粉,看到了他帝袍下被混沌气流撑破、露出的粗劣麻布内衬一角,更看到了那双深陷流沙却依旧死死“抓”住大地、如同矿工在深渊中抠住岩缝求生般的手!
一种源自厚土本源最深处的悸动,混合着从未有过的、近乎灼烫的情绪,轰然冲垮了万载冰封的心防!无关契约,那是承载万物的大地,对另一颗愿以凡躯负起苍生重担的“顽石”,最本源的共鸣与认可!
“厚土——承天!”
姜璃染血的唇间,迸发出四个字!不再是冰冷的敕令,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与脚下大地同频的宣告!
她放弃了所有防御姿态,双手所结法印骤然一变,从镇压化作——承载!周身残存的、黯淡的玄黄神光不再试图束缚裂缝,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带着她最后的本源力量,带着戊土神山残存的意志,决绝地、温柔地——尽数注入了下方那只由混沌气凝聚、正被浊流疯狂侵蚀的擎天巨手之中!
轰——!
灰蒙的混沌巨手,瞬间镀上了一层厚重磅礴、流转不息的玄黄神光!灰与黄,混沌的包容承载与厚土的沉稳博大,在这一刻完美交融!巨手五指猛地爆发出刺破昏暗天地的璀璨光华!
那疯狂腐蚀的暗红浊流,如同沸汤泼雪,在灰黄交织的光辉下发出凄厉的尖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退散!被浊流侵蚀撕裂的巨大山体裂缝,在这股融合了混沌本源与厚土神光的无上伟力下,竟如同时光倒流般,发出隆隆的轰鸣,开始急速弥合!破碎的岩石生长、对接,狰狞的裂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山体停止了痛苦的震颤,那灭魂的沉重压力与侵蚀之力,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成…成了?”沐瑶怔怔地看着那弥合如初、只留下一道浅浅新痕的山体,又看向流沙坑中那个几乎脱力、浑身被汗水血污和黑灰糊得看不清面容、却依旧保持着双手虚抓大地姿势的身影。
整个不周山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山风拂过新生的岩壁,发出低低的呜咽,仿佛大地的叹息。
流沙坑边缘,楚萧猛地咳嗽几声,吐出嘴里的沙尘,艰难地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他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黑灰,咧开嘴,露出一个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笑容,朝着半空中那道缓缓飘落的玄黄身影,嘶哑道:
“幸不辱命…帝尊。这‘顶梁柱’的活儿,咱矿工…还算在行。”
姜璃缓缓落在新生的岩地上,玄黄帝袍上血迹刺目,脸色苍白如雪,气息虚弱到了极点。她甚至没有力气站稳,身形微微一晃。
楚萧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踉跄却迅速地冲了过去。他沾满黑灰、磨破皮的手,下意识地想扶,又在触及那玄黄帝袍前生生顿住,显得有些笨拙。
“咳…”姜璃低咳一声,强自稳住身形,清冷的目光扫过楚萧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的、沾满污迹的手,最终落在他同样狼狈不堪、却掩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上。
“扶我一把。”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寒,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
楚萧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姜璃冰凉的手指搭在他同样沾满灰土、却异常稳固的小臂上,借力站稳。隔着破损的帝袍和粗麻内衬,楚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微颤和几乎耗尽的虚弱。
“去…观山亭。”姜璃的目光投向山腰那座半悬于崖外的古朴石亭。
下一章预告:【暖茶砺石,帝袍之下藏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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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山亭内,楚萧用豁口的粗陶碗舀来清冽山泉。
“帝尊,先润润喉。”他递过陶碗,袖口滑落露出磨破的血痕。
姜璃沉默接过,指尖触及粗糙陶壁,目光却落在他转身时帝袍裂口下——一抹洗得发白的粗麻内衬。
山风掠过新愈的裂痕,发出低沉呜咽,如同大地元磁的余悸。
“地脉根基…似有异力牵引?”姜璃凝视碗中水纹微不可察的紊乱,玄黄眸底闪过一丝凝重,“非是侵蚀…倒像是…风暴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