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两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瑾就已经站在奉天殿的丹陛之下了。他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今日的朝服——明黄色的十二章纹衮龙袍,领口的珍珠串被晨露浸得发亮。旁边的小太监捧着玉带,手指紧张得发颤,生怕不小心摔了这传了三代的宝贝。
“慌什么?”王瑾斜睨了小太监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这玉带是当年陛下打陈友谅时带过的,没那么娇贵。不过你记着,等会儿给陛下系的时候,带子的结要打在左腰,陛下说那样拔剑方便。”
小太监连忙点头,额头上渗出细汗:“公公,今日早朝要议北美船队的事,会不会……会不会龙颜大怒?”
王瑾哼了一声,用拂尘扫了扫托盘上的灰:“龙颜大怒也轮不到你我操心。咱们司礼监的本分,是把礼仪办周全了。等会儿宣大臣进殿时,声调要稳,别跟上次似的,喊得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正说着,尚膳监的总管王宗显提着食盒过来了。食盒里飘出淡淡的莲子香,他小心翼翼地把一碗莲子羹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王公公,陛下昨晚批阅奏折到三更,这莲子羹加了些安神的药材,您等会儿记得提醒陛下喝。”
王瑾瞥了眼食盒:“又是你那宝贝徒弟做的?上次的银耳汤甜得发腻,陛下就没喝几口。”
“这次不一样,”王宗显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是吴良家的小姑娘送来的莲子,说是北美那边新收的,清热解暑最管用。我让徒弟只放了半勺糖,保准合陛下的口味。”
两人正说着,尚衣监的刘管事抱着个衣箱匆匆赶来,箱子上的铜锁叮当作响。他擦了擦汗:“可算赶上了!王公公,您看这件常服怎么样?用的是江南新贡的云锦,绣了些暗纹的海水江崖,陛下准会喜欢。”
王瑾打开衣箱看了看,忽然指着袖口:“这针脚怎么回事?歪歪扭扭的,是哪个绣娘的手艺?”
刘管事脸一红:“是……是浣衣局刚送来的新绣娘,说以前在苏州做过官服,我想着让她试试……”
“试?”王瑾把常服扔回箱子,“陛下的衣服能试?去,让你们那儿的老师傅重新绣!半个时辰内必须送来,误了卯时的朝会,仔细你的皮!”
刘管事抱着衣箱就跑,刚转过回廊,就撞见了钦天监监正周德兴。周德兴怀里抱着个浑天仪,上面的铜环被擦得锃亮。
“刘管事跑什么?”周德兴扶住差点摔倒的衣箱,“急着投胎啊?”
“周大人别取笑我了,”刘管事苦着脸,“尚衣监的新绣娘把陛下的常服绣坏了,王公公催着呢。对了,今日的天象怎么样?适合朝会吗?”
周德兴抬头看了看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木星犯紫微,主外患。等会儿朝议时,怕是要议出兵的事。我已经让人把星图画好了,等会儿呈给陛下。”
两人正说着,太医院的院判陶凯背着药箱走来,药箱里的瓷瓶碰撞着发出轻响。他听见两人的话,皱了皱眉:“周大人,话可不能乱说。陛下最近总熬夜,肝火旺得很,要是再动怒,怕是要伤着身子。”
周德兴哼了一声:“陶院判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药材吧。昨天锦衣卫的郭英来取金疮药,说北美回来的伤兵用了咱们的药,伤口总化脓,是不是药材出了问题?”
陶凯脸一沉:“不可能!药材都是我亲自验的,绝无问题!怕是他们清创不彻底,回头我让徒弟去军营看看,教他们些正确的包扎法子。”
几人正说着,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锦衣卫指挥佥事郭英带着几个校尉匆匆赶来,腰间的绣春刀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王公公,”郭英走到王瑾面前,声音压得很低,“昨晚宁波港抓了个可疑分子,说是日本遣唐使的随员,身上搜出了些画着海防图的纸片,您看要不要现在呈给陛下?”
王瑾想了想:“先交给东厂的人审审,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等朝会结束后,我再跟陛下说。对了,你们锦衣卫的人最近盯紧些,听说欧盟那边派了些使者来,别让他们在应天府里乱逛。”
郭英点头:“放心吧,我已经让人把他们住的驿馆围起来了,苍蝇都飞不出去。对了,丁德兴的火器营需要些治疗火药灼伤的药材,陶院判能不能让人送些过去?”
陶凯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瓷瓶:“这是专治灼伤的药膏,让伤兵每日涂三次,结痂前别碰水。对了,让他们别用脏布包扎,我已经让人送了些消毒的麻布过去。”
正说着,卯时的梆子敲响了。王瑾整了整衣冠,对众人道:“时辰到了,各司其职吧。记住,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乱了规矩。”
众人散去后,王瑾捧着朝服走进暖阁。朱元璋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案上的烛火已经快燃尽了。
“陛下,该更衣上朝了。”王瑾轻声道,把朝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朱元璋头也没抬:“北美那边有消息了吗?廖永忠的巡逻舰队出发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