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咸腥气，狠狠砸在“镇海号”的甲板上。廖永忠扶着船舷，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身后，胡大海正把最后一桶火药搬进底舱，木梯被踩得“吱呀”作响。
“我说老廖，你都瞅了半个时辰了，再瞅，眼珠子都要掉进海里了。”胡大海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就是去北美送趟粮吗？犯得着跟要去赴死似的？”
廖永忠转过身，眉头拧成个疙瘩：“你懂什么？前两拨补给船，连个响儿都没听见就没了。朱大人说，这次让咱们走‘远海航线’，避开近海的暗礁，我总觉得心里发慌。”
“发慌也没用。”耿炳文从了望塔上探下头，手里还拿着测深锤，“周德兴刚测了，这片海域水深十二丈，底下全是软泥，就算船沉了，也能捞着点骨头。”
“呸呸呸！”胡大海往海里啐了口，“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咱们船上可是载着北美驻军三个月的粮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弟兄们就得啃树皮了！”
甲板上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周德兴从船舱里钻出来，手里拿着张泛黄的海图，图上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航线：“别吵了，看看这个。这是华云龙生前画的北美航线图，他说过，过了‘魔鬼角’，就得改走‘之’字形，那里的洋流能把船往礁石上推。”
朱文正蹲在一旁，用炭笔在木板上画着船的模样：“我把船底加固了，用的是铁桦木，就算撞上个小礁石，也能扛住。”
“加固有什么用？”康茂才扛着风帆走过来，帆布在风里“啪啪”作响，“听说那些红毛鬼的船，炮口比咱们的碗口还粗，一炮就能把船打穿！”
“打穿？”丁德兴扛着弓箭从箭舱出来，箭囊里插满了火箭，“他们敢！老子这火箭，沾着桐油，射到他们船上，保管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火烧连营’！”
郭英正在调试火炮，炮身被擦得锃亮。他忽然“咦”了一声：“你们听，是不是有鼓声？”
众人侧耳细听——果然，远处传来“咚咚”的鼓声，像从海底冒出来的，沉闷又诡异。
“是红毛鬼的‘战鼓’！”吴良从舵房跑出来，手里的罗盘指针转得飞快，“我爹说过，他们打仗前就敲这鼓，敲得人心里发毛！”
吴祯紧跟着跑出来，手里拿着望远镜，镜片里映出黑压压的船影：“至少二十艘！领头的那艘，船帆是黑的！”
廖永忠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腰间的刀，刀光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弟兄们，都听见了？不是咱们找事，是他们找上门了！”
“胡大海！”
“到！”
“把火药桶搬到甲板上来，准备爆破！”
“得嘞！”
“耿炳文！”
“在！”
“带一半人上了望塔，看清楚他们的阵型，别让他们抄了咱们后路！”
“明白！”
“周德兴！”
“这儿呢！”
“测深锤给我盯紧了，要是他们把咱们往浅滩引，立马喊！”
“放心！”
“朱文正！”
“来了！”
“你的‘铁桦木船’不是结实吗？等会儿冲在最前面，撞他们一下，给弟兄们壮壮胆！”
“没问题！不过说好，撞坏了，你得给我修！”
“康茂才、丁德兴、郭英、吴良、吴祯！”
“在！”异口同声的应答，震得海鸟都飞了起来。
“弓箭上弦，火炮装弹，火箭浸油！”廖永忠的刀指向越来越近的黑帆船队，“今天要么把粮草送到北美，要么把命留在这儿！咱们是大明的兵，不能给祖宗丢人！”
黑帆船队越来越近，鼓声也越来越响。为首的船上忽然升起一面血红色的旗帜，旗下站着个高鼻梁的红毛鬼，正用生硬的汉语喊：“放下粮草，饶你们不死！”
胡大海笑得直不起腰：“这孙子还会说汉语？告诉你们，爷爷们是大明的‘明盟’船队，要粮没有，要命——”他拍了拍火药桶，“有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