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德的靴底在沙砾上碾出细碎的声响,他蹲下身,食指戳进滚烫的沙丘,指尖触到一丝凉意——这是沙漠下暗河的气息。他抬头望了望日头,毒辣的阳光把远处的雅丹地貌烤得扭曲,像一群伏在地上的巨兽。
“扎营。”他从驼背上解下羊皮水囊,往嘴里灌了半口,又递给身后的亲兵,“告诉弟兄们,挖三尺深,今晚睡在沙窝里,能凉快些。”
亲兵刚要转身,徐天德又补充道:“让伙夫把馕掰碎了泡在水里,别让弟兄们噎着。”
西路军的五千人此刻正行进在塔克拉玛干边缘的戈壁滩上,每个人肩上都扛着两匹骆驼的负重:水袋、干粮、神机营的火箭筒,还有徐天德特意让人打造的“沙行靴”——鞋底钉着铜钱大的铁掌,鞋帮缝着骆驼毛,踩在流沙上能少陷半寸。
“将军,前头探到沙俄的了望塔了。”斥候跪在沙地上,手里捧着块沾血的布料,“塔下挂着具尸体,身上裹着咱们明军的号服。”
徐天德捏着那块布料,指节泛白。布料上绣着的“明”字被血浸透,边缘还沾着沙砾。他忽然扯开帐篷的系带,从里面翻出个油布包,打开来,是面褪色的军旗,边角打着补丁,正是徐达当年平定西域时用过的那面。
“传我令。”他把军旗交给亲兵,声音像被风沙磨过的石头,“明日寅时造饭,卯时攻城。让神机营把‘轰天炮’架在左侧的断崖上,瞄准了望塔的地基。”
亲兵迟疑了一下:“将军,那断崖离了望塔不足百步,沙俄的火铳能打着……”
“打不着。”徐天德打断他,指着断崖下的阴影,“那里有处天然的凹坑,刚好能藏炮。你忘了?洪武年间,我祖父打哈密卫时,就用这招端了元军的烽火台。”
夜幕降临时,沙漠突然刮起阵风,卷着沙砾打在帐篷上,噼啪作响。徐天德借着马灯的光,正在检查士兵的甲胄——这些甲胄都是特制的,去掉了护心镜,在后背加了块弧形铁板,既能挡流矢,又能反射些热气。
“将军,沙俄在了望塔里唱调子呢。”一个年轻士兵凑过来,脸上还带着稚气,“听着像哭丧,怪瘆人的。”
徐天德侧耳听了听,果然有断断续续的歌声飘过来,带着俄语特有的卷舌音,却唱得不成调,倒像是在鬼叫。他忽然笑了:“那是他们的‘送葬歌’,怕咱们夜里劫营呢。”他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别怕,你爹当年跟着我爹守嘉峪关时,沙俄人也这么唱,结果呢?被咱们的火箭烧了粮草库,哭都来不及。”
士兵的眼睛亮了:“将军,我爹说过,徐家人的刀,专斩毛子的脑袋!”
“今晚让你开开眼。”徐天德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腌羊肉,“吃了,养足力气。明天第一个登上了望塔的,这把刀赏他。”他解下腰间的佩刀,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灯光下闪着幽光——这是徐达用过的“破虏刀”,刀刃上还留着当年砍断蒙古兵头盔的豁口。
寅时的沙漠泛着青灰色,神机营的士兵正猫着腰往断崖下挪。他们扛着的“轰天炮”用骆驼皮裹着,炮身缠着湿布,防止被沙砾磨出火星。领头的炮手叫赵老栓,脸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是当年在辽东被沙俄的火铳崩的。
“将军放心。”赵老栓拍着炮身,像摸自家孩子的头,“这炮口校了三遍,保准能轰在塔基的石头缝里。”
徐天德点点头,转身走向队列前。五千名将士已经列好了阵,每个人嘴里都咬着根骆驼毛——这是为了防止张嘴吸气时吞进沙子。他拔出破虏刀,刀尖指向了望塔的方向,阳光刚好爬上塔尖,把那具悬挂的尸体照得发白。
“弟兄们!”他的声音在戈壁上回荡,“那上面挂着的,是咱们的同袍!他昨儿还在跟我念叨,说打完这仗要回苏州娶媳妇!”刀光猛地扬起,划破晨雾,“今天,咱们就用沙俄人的血,给弟兄们送行!”
“杀!杀!杀!”吼声震得沙砾乱滚,惊起一群沙雀,扑棱棱地撞向了望塔。
几乎在吼声落下的同时,赵老栓点燃了引信。“轰天炮”的炮口喷出火舌,一颗黑铁炮弹带着尖啸飞出去,正砸在了望塔的地基上。塔基是用夯土和碎石砌的,炮弹砸进去,像捅破了个烂泥堆,整座塔晃了晃,挂在上面的尸体掉了下来,砸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上!”徐天德挥刀前指。
前锋营的士兵像潮水般涌上去,他们手里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刀鞘上绑着的红绸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了望塔里的沙俄兵显然没料到明军来得这么快,慌乱中往下扔石头,却被神机营的火箭射穿了喉咙,惨叫声卡在喉咙里,像被沙子堵住的风箱。
第一个爬上了望塔的是那个年轻士兵,他踩着同伴的肩膀翻进塔内,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腌羊肉。一个沙俄军官举着马刀劈过来,他下意识地用刀去挡,两刀相撞,震得他虎口发麻。就在这时,他瞥见军官腰间挂着个水囊,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抢,两人抱着滚下塔梯,摔在沙地上。
“这是咱们明军的水囊!”士兵看清了水囊上的“明”字,眼睛红了,一口咬在军官的耳朵上,硬生生撕下块肉来。军官惨叫着松开马刀,士兵捡起刀,手起刀落,把人头割了下来,挑在刀尖上,朝着徐天德的方向大喊:“将军!我替我爹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