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木窗时,吴邪正蹲在灶前生火。潮湿的松针引着了火星,“噼啪”一声窜起蓝幽幽的火苗,舔着干硬的柴禾,把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我说天真,你这生火技术还没长进啊。”胖子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从里屋出来,碗里卧着两个白胖的荷包蛋,“想当年在七星鲁王宫,你点个火能把自己头发燎了,现在好歹能让灶膛冒烟了,进步!”
吴邪没好气地拍掉沾在裤腿上的灰:“有本事你试试?这破灶膛跟你似的,脾气倔得很,稍不留神就灭。”
正说着,张起灵掀帘进来,手里攥着把刚掐的野葱,翠绿的叶子上还挂着露水。他没说话,只是把野葱往灶台边一放,转身去拿墙角的劈柴。那柴是前几日刚劈好的,码得整整齐齐,粗细均匀,一看就是张起灵的手笔——他做这些事总带着种近乎刻板的认真,连柴禾都比别人劈得周正。
“得嘞,今儿咱吃葱油面!”胖子把荷包蛋往桌上一放,凑到野葱跟前闻了闻,“新鲜!哑巴张,你这掐葱的手艺比当年拧粽子脖子还利落。”
张起灵没接话,只是拿起菜刀,将野葱切成细碎的葱花,刀刃碰在案板上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像在打某种隐秘的节拍。吴邪看着他垂着眼帘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突然想起在西沙海底,他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处理海蟑螂,手法干净得让人忘了那东西有多恶心。
灶上的水开了,冒着滚滚的白汽。吴邪手忙脚乱地往锅里下挂面,面条在水里翻涌,像一群乱窜的银鱼。张起灵适时递过一双长筷子,帮他把缠在一起的面条挑开,指尖偶尔碰到他的手背,带着点柴火气的温度。
“我说,”吴邪突然开口,看着面条在沸水里舒展,“咱这日子,算不算过上你当年想的‘安稳’了?”
张起灵的动作顿了顿,没立刻回答。胖子抢着说:“那可不!有吃有喝,没人追着砍,出门见山,进门有火,比在斗里啃压缩饼干强一百倍!”
水再次沸腾时,吴邪舀了勺凉水浇下去,“咕嘟”一声,水面平静了些。这是他从陈皮老爷子那学的,说煮面点两次水,面条才筋道。张起灵把切好的葱花撒进碗底,又从坛子里舀了勺猪油,淋上滚烫的面汤,香味“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安稳。”张起灵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略哑,却清晰得很,“这样就好。”
吴邪的心莫名一软。他想起很多年前,在云顶天宫的雪地里,张起灵说他想不起来过去,也看不清将来。那时候他只觉得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现在,这个人站在烟火缭绕的灶边,说“这样就好”,仿佛那些翻山越岭的苦,都化作了灶膛里温顺的火苗,暖得恰到好处。
面条捞进碗里,盖上金黄的荷包蛋,再撒把翠绿的葱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香得让人直咽口水。胖子已经捧着碗蹲在门槛上,吸溜吸溜吃得欢,面条溅了点汤在衣襟上也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