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芬给陈平打包了路上吃的三明治,又把装着樱花茶的罐子塞进他包里——罐子是陶瓷的,上面印着大阪的樱花图案,是真由美特意选的。
“记得提醒真由美,用80度的水泡,别用沸水,会破坏香气。”她顿了顿,又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布包,“安安的长命锁我也放进去了,苏晴说让孩子沾沾喜气,等你见到安安,替我抱抱他。”
陈平接过背包,弯腰抱了抱她。她的肩膀很薄,却能撑起顾家的重担,能在他最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嗯,”顾小芬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吻了一下,指尖替他理了理西装领口,“注意安全,田中健那边肯定会搞小动作,秦品已经安排了人在大阪接应,有事随时跟我们联系。”
车子驶离临江小筑时,陈平回头望了一眼。
顾小芬还站在门口挥手,红色的围巾在晨光里格外显眼,庭院里的梅花洁白如银,雪落在花瓣上,像撒了层碎钻。
他摸出手机给苏晴发了条消息:“小芬帮你铺好了卧室,等我从大阪回来,咱们一起看孩子。”
没过多久,苏晴回复了一个笑脸,附带一张照片——女儿攥着长命锁的小手肉乎乎的,掌心那道浅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竟和安安掌心的火焰胎记有种莫名的呼应。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字:“我跟孩子等你回来。”
飞机穿越云层时,陈平打开顾小芬准备的文件袋。里面除了田中重工的安保图纸,还有一张她手写的便签,字迹娟秀:
“田中一郎老先生喜欢书法,见面时可以跟他聊《兰亭序》;佐藤雪代女士爱喝京都抹茶,记得夸她点茶的手法正宗。”
他指尖抚过熟悉的字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细节都替他考虑周全。
从南江厂的破败车间到天工的高楼大厦,从资金链断裂的绝境到对抗黑曜石的险境,从苏晴到真由美的感情羁绊,顾小芬始终站在他身边,像一束光,照亮他所有的难走的路。
大阪机场的停机坪上,老周早已等候在那里。他穿着黑色西装,领口别着天工集团的徽章,见陈平走来便快步上前:
“陈总,会长特意吩咐,让您坐他的私人座驾,直接去田中老宅,庆典明天才开始。”
“老宅?”陈平有些意外。
“是的,”老周点头,压低声音,“会长怕田中健那边在庆典前动手,特意让您先去老宅避一避,老先生和老夫人也想见见您。”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通讯器,“秦品让我给您的,加密频道,随时能联系上我们。”
轿车驶入大阪市区,街景从现代高楼逐渐变成古色古香的町屋。
田中老宅坐落在一片樱花林中,朱红色的大门旁挂着“田中”二字的木牌,门柱上缠着墨绿色的藤蔓,门口的石灯笼上积着薄雪。
车子穿过庭院时,能看到枯山水庭院打理得一丝不苟,白色的砂石铺成波浪状,中间点缀着几块奇石。几株老梅正傲霜开放,花瓣落在雪地上,像撒了层粉色的碎纸。
田中宏已在玄关等候,穿着深蓝色和服,腰间系着黑色腰带,头发梳理得整齐。见陈平进来,他躬身行了个标准的倭式礼节,双手交叠在身前:
“陈桑,一路辛苦。”
“会长客气了,”陈平连忙回礼。
“父亲和母亲在茶室等您,”田中宏引着他穿过回廊,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廊下挂着的灯笼随风轻晃,映着地面的积雪,“他们听说您解决了‘机械灵犀’的核心难题,一直想亲眼见见您。”
茶室里飘着抹茶的清香,推拉门敞开着,能看到庭院里的红梅。
田中一郎坐在榻榻米上,虽已八十多岁,却精神矍铄,手里握着一支狼毫毛笔,面前摊着洒金宣纸。
佐藤雪代坐在一旁,穿着浅紫色和服,正用茶筅搅拌抹茶,竹制的茶筅在碗中旋转,泛起细密的泡沫。
“陈桑快请坐,尝尝我亲手点的抹茶。”佐藤雪代笑着起身,动作优雅,和服的下摆在榻榻米上扫过,没有一丝褶皱。
陈平在榻榻米上坐下,目光落在田中一郎面前的宣纸上——上面写着“知行合一”四个大字,笔力遒劲,墨色浓淡相宜。“老先生的书法造诣,晚辈佩服。”
田中一郎放下毛笔,抬手示意他喝茶:“陈桑过奖了。我听说你对《兰亭序》颇有研究?”
“只是略懂皮毛,”陈平端起茶碗,指尖触到温热的陶瓷,“之前在南江厂时,顾叔常跟我讲起书法典故,偶尔也会临摹《兰亭序》。”
“顾志伟?”田中一郎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我们年轻时在德国参加过同一个技术峰会,他对机械的理解,很有见地。”
佐藤雪代把茶点推到陈平面前,是樱花形状的和果子,粉色的糖霜上印着精致的花纹:“陈桑尝尝这个,是大阪老字号店做的,甜而不腻。”
陈平拿起一块和果子,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樱花香。
他忽然想起顾小芬在临江小筑做的桃花酥,也是这样的清甜,却多了份家的暖意。
“我听宏儿说,陈桑和由美有个孩子?”佐藤雪代忽然开口,语气里满是欢喜,“真是太好了,我们田中家,终于有了第四代。”
她的目光落在陈平身上,温和又慈爱,“由美这孩子,从小就犟,认定的事绝不回头,能遇到你这样的人,是她的福气。”
陈平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正要开口,田中宏忽然说:“父亲,母亲,咱们还是先让陈桑休息吧,庆典明天才开始,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田中一郎点头:“也好,佐藤,你带陈桑去客房,让他好好歇歇。”
客房布置得简洁雅致,榻榻米上铺着浅色的褥子,窗边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整齐摆放着几本关于深海技术的专业书籍。
拉开窗帘,庭院里的雪松盆景和几株常青灌木映入眼帘,薄雪轻覆其上,宛如撒了一层细碎的糖霜,在冬日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老周把行李放下,低声说:“陈总,刚才收到秦品的消息,田中健今天去了黑曜石的据点,跟中村修平密谈了一个小时,具体内容还没查到,但肯定没好事。”
“中村修平?好久没听说,原来躲到据点去了!”陈平点头,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积雪,“我知道了,你也多留意,有情况随时汇报。”
次日清晨,大阪深海技术研发中心的庆典现场格外热闹。
红色的地毯从大门铺到主舞台,两侧摆满了樱花花篮,粉色的花瓣在寒风中轻轻颤动。
田中重工的员工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脸上带着笑意,站在门口迎接来宾。陈平跟着田中宏走进会场时,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有几个穿着西装的技术专家主动上前打招呼,说起“机械灵犀”技术,眼中满是敬佩。
田中宏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意,抬手介绍:“这位是东澜国的陈平先生,‘机械灵犀’技术的创始人,也是我们田中重工的重要合作伙伴。”
人群中响起一阵掌声,陈平礼貌地颔首致意。
忽然,一道不友善的目光射来,他转头望去,田中健身穿黑色西装,站在角落的香槟塔旁,手里端着酒杯,眼神里满是敌意。
佐藤雪代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声音压低:“别理他,健这孩子,就是性子太急,总觉得田中家的产业该由他继承。”
庆典仪式上,田中宏发表了致辞。
他站在主舞台上,身后的大屏幕播放着深海技术研发中心的建设过程,从地基开挖到玻璃幕墙安装,每一个画面都凝聚着团队的心血。
“‘机械灵犀’技术的诞生,是东澜与倭国技术合作的典范,”他的目光扫过台下,落在陈平身上,“我相信,在陈平先生的支持下,我们一定能在深海领域创造更多奇迹。”
台下掌声雷动,陈平起身鞠躬致意。
随后,田中宏邀请他上台讲话。陈平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台下的田中一郎夫妇,又落在远处的田中健身上,声音沉稳有力:
“刚才在台下,很多朋友谈到‘机械灵犀’,我认为它只不过是源于人类先天固有的感官和知觉,并在后天得到开发和强化的一种能力罢了。
现在很多领域正在研究如何将这种‘本能’与机械融合为一体,达到人类可以通过心智操控机械能,使其更好地服务于人类。
在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期待人类在这方面的探索有更大的进步。”
最后,陈平的话锋一转:“深海技术的发展,需要各国携手合作。天工集团愿意与田中重工携手,共同攻克技术难题,为人类探索深海贡献力量。”
他的话刚说完,台下再次响起掌声。
田中一郎满意地点头,佐藤雪代悄悄抹了抹眼角。
田中健却冷笑着别过脸,把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西装上,留下深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