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阳光,总是带着一种不加修饰的奢侈,仿佛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座光芒四射的宝库。
尤其是在曼哈顿上东区,这座被常春藤与精心修剪的绿篱环绕的联排别墅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客厅,将室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金色,仿佛时间在这一刻也变得缓慢而珍贵。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那浓郁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婴儿奶粉的甜腻味道,带着一种温暖的家的感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透露出这个家庭对卫生和健康的重视。
“小家伙,你看你,又把奶嘴吐掉了!真是个淘气包!”
露易丝·顾,一个拥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和蜜金色长发的美国女孩,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轻柔地踱步。她的声音温柔而充满爱意,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诉说着对婴儿的无限宠爱。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赤着脚,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健康而活力的气息,仿佛她是这个家中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眼神里满是宠溺,那目光中充满了母性的光辉,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出她对婴儿的呵护与关爱。
沙发上,真由美静静地坐着,她的身影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美。
她身上穿着一件素雅的米白色棉质长裙,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脸色虽然还有些产后恢复期的苍白,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静,仿佛能看透一切纷扰。
她看着露易丝和孩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那微笑里,有为人母的温柔与慈爱,也有藏不住的疲惫与忧虑。
这个孩子,是她和陈平的血脉,是她在这异国他乡唯一的慰藉,也是她此刻最大的软肋,承载了她所有的希望与牵挂。
“露易丝,谢谢你,”真由美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与依赖,“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我和孩子最大的依靠。”
“说什么傻话呢!”露易丝头也不抬,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婴儿粉嫩的小脸蛋,眼中满是笑意:
“我们是姐妹啊!再说了,我超喜欢这个小家伙的,你看他,眼睛像你,那么清澈明亮,鼻子又有点像……嗯,像某个神秘的东澜人。”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目光投向真由美,眼中闪烁着一丝调皮的光芒。真由美的脸微微一红,没有接话,心中却泛起一阵涟漪。
某个神秘的东澜人……这个名字,像一根最细的针,轻轻刺入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牵扯出千丝万缕的思念与疼痛。
她知道他忙,知道南江的局势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将他牢牢困住,无法抽身。她能做的,就是在这里,把他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平平安安地养大。
可是,平平安安,谈何容易?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里,每一个小小的平安都显得那么珍贵,那么难以捉摸。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与担忧,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坚强地走下去,为了孩子,为了那个远方的他。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去开!”露易丝抱着孩子,像个快乐的小精灵一样跑向门口。
真由美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裙角,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
门缓缓地打开了,发出一声轻微的滑动声。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风衣,衣料质地考究,贴合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形。
尽管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眼角隐约可见细纹,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深邃如海,仿佛能洞察一切。当他看到门内的景象时,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里,瞬间融化了所有的冰冷与锋芒,只剩下无尽的温柔与愧疚。
“陈平……”真由美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而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真的是他,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他来了,终于来了。
陈平的目光越过站在一旁的露易丝,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沙发上的真由美。
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庞和瘦削的肩膀,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的憔悴与虚弱,让他感到无比的心疼与自责。
“由美……”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风衣的下摆随着他的步伐带起一阵风,将室内的宁静都搅动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露易丝抱着孩子,识趣地退到一旁,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嘿,神秘的东澜人,你可算来了。再晚一点,我们的小王子都要不认你了。”她的语气轻松幽默,试图缓解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陈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谢意,然后径直走到真由美面前,蹲下身,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她的手冰凉而柔软,触感让他心中一紧。
“对不起,由美,我来晚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深深的自责与歉意。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
真由美摇了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脸颊。“不晚……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她的声音哽咽,但眼中却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她反手握住他的大手,仿佛抓住了全世界最坚实的依靠。
这一个多月来的委屈、担忧、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所有的苦楚与不安,都在他的温暖掌心中渐渐消散。
陈平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怜惜与愧疚。他知道,她承受了太多。
一个远嫁异国的女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独自面对生产、育儿,还要时刻担心着远方的他。这份压力,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坚强的女人。
“辛苦你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充满了无尽的柔情与感激。
“不辛苦。”真由美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看到你,就什么都不苦了。”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露易丝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也被这重逢的深情所打动。她的心被这份真挚的情感所感染,不禁为他们的重逢感到欣慰。
“好了好了,别哭了,重逢是喜事!”她抱着孩子走过来,将襁褓递到陈平面前,“快,看看你的儿子,小嘴吧嗒,可是天天念叨你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但更多的是对这份亲情的祝福。
陈平松开真由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小的生命。
他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当那个粉雕玉琢、闭着眼睛安睡的小家伙躺在他臂弯里时,陈平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看着儿子酷似真由美的眉眼,看着他微微扇动的鼻翼,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那是血脉相连的悸动,是为人父的喜悦,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他叫什么名字?”陈平轻声问,声音中充满了期待与温柔。
“还没来得及起名字。”真由美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我想等你来一起决定。”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陈平的心又是一暖。他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真由美:“叫她‘陈安安’好不好?平安的安。”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与祝福。
“安安……”真由美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好,这个名字好。我只希望她,还有你,都能平平安安的。”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祝愿。
陈平点点头,心中却是一声苦笑。平安?在如今这个波谲云诡的局势下,平安二字,何其奢侈。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与不安,但看着怀中的安安和身边的真由美,他又感到无比的坚定与勇气。
他抱着安安,在沙发上坐下,真由美自然地靠在他身边,头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露易丝则去厨房准备咖啡,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屋内弥漫着温馨与宁静,仿佛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客厅里暂时恢复了宁静,只有安安均匀的呼吸声。
“南江……怎么样了?”真由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知道,陈平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抛下一切飞到纽约来。
陈平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看着真由美,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让她知道。
“很乱。”他言简意赅地概括道,“黑曜石的动作越来越大了,他们通过黑崎会社,向韩本山注入了大量资金,目标直指南江厂的控制权。”
真由美的瞳孔一缩。她太清楚黑曜石和田中家族的关系了。
“是……小叔那边的人?”她小心翼翼地问。
陈平点点头:“田中健。他把黑曜石当成了自己的靠山,想借助资本的力量,在南江创建一个以掠夺资源为目的的基地,然后彻底取代我们。”
真由美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知道自己的小叔田中健一直私心很重,野心勃勃,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走得这么远,不惜与黑曜石这样的组织深度捆绑。
“那……我父亲呢?”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田中宏叔,”陈平的语气复杂:
“他站在我们这边。他承诺会在资金上支持天工,但他想要的,是我们的包括机械灵犀、深海之眼在内的技术。
当然,他的要求遭到了我的拒绝,资金也断供了,不过……我已经有了新的资金来源,国家才是民族工业最大的靠山……
可以想象得到,现在我和田中宏的关系很紧张。”
真由美沉默了。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田中宏是一个真正的民族企业家,他的一切行为,都以倭国的国家利益为最高准则。他支持陈平,不是出于私人感情,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天工技术的价值,看到了这背后可能带来的国家战略优势。
而田中健,则更像一个纯粹的商人,或者说,一个赌徒。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只要能赚钱,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可以和任何人合作,哪怕是魔鬼。
兄弟俩,一个为国,一个为己,理念上的根本分歧,已使他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所以,这已不再是一场简单的商战了。”真由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是田中家族内部的战争,对吗?”
“对,也不对。”陈平沉重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田中宏试图以技术换取未来的话语权,而田中健则想凭借资本夺取眼前的控制权。”
他沉默片刻,继续说道:“至于我们,还有韩本山,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然而,我们这两颗棋子,也有自己的核心利益。我们追求的是‘机械强国富民’,而韩本山的目标则是壮大自己的商业帝国。”
真由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陈平怀里的安安,看着陈平紧锁的眉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
“陈平,”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我必须回倭国了。”
陈平一愣:“为什么?你和孩子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不,不安全。”真由美摇了摇头:“田中家族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了,这次会议,会决定很多事情,包括对小叔的处分、家族的继承权……也包括我和孩子的身份。
如果我缺席,就等于放弃了所有的权利,那我和安安,就会彻底成为小叔手里的筹码,用来对付你的筹码。”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能让你腹背受敌。攘外必先安内,你的‘内’,是天工,是南江。而我的‘内’,是田中家族。我必须回去,站在父亲那边,至少,要为你争取到田中宏的部分支持。”
陈平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万万没想到,真由美竟然想得如此深远。她不是在逃避,而是在主动迎难而上,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分担压力。
“不行,太危险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田中健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正因为清楚,我才更要去。”真由美的语气不容置疑,“我是田中家的人,这是我的宿命。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去。”她看向刚刚端着咖啡走出来的露易丝,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