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指尖滚动，光滑的表面下，仿佛隐藏着无数肮脏的交易和阴谋。他记得周掌柜说过，日本仿造的银元，为了节省成本，会在含铅量极高的劣质银中掺入锡和铜，再用镀银工艺掩盖。这种银元，重量或许能达标，但质地疏松，用硬物一咬，便会留下清晰的牙印。
他没有丝毫犹豫。
在佐藤惊愕的目光中，沈逸风张开嘴，对着那枚银元的边缘，狠狠地咬了下去！
“咯吱——”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沈逸风松开嘴，将那枚银元放回盘中。在银元光滑的边缘，赫然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带着唾液的牙印。
整个餐厅，死一般的寂静。
佐藤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沈逸风没有看他，只是用舌尖舔了舔牙齿，然后抬起头，对着佐藤，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佐藤先生，”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贵国的银元，工艺确实精湛，只是……这铅的味道，实在太重了，有点像我们城隍庙门口卖的劣质锡器。怕是连一把像样的菜刀都做不利索。”
话音落下，餐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佐藤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输了，输得体无完肤。沈逸风不仅戳穿了他银元的秘密，更用一种最屈辱的方式，将日本的工业“精华”贬得一文不值。
“你……！”佐藤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沈逸风，眼神里充满了暴怒和杀意。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失态。
他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餐厅经理和服务员们如蒙大赦，慌忙跟了上去。偌大的餐厅，只剩下沈逸风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将剩下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他心口发痛。他知道，从他咬下那口银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为了佐藤和高桥正雄的眼中钉。
但他不后悔。
他不是什么金融卫士，也不是什么民族英雄。他只是一个在上海滩挣扎求生的学徒。可即便如此，他也有自己的底线。他无法容忍侵略者用谎言和伪币，来践踏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
窗外，外白渡桥上，一盏昏黄的路灯亮起，拉长了黄包车夫疲惫的身影。
沈逸风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他走出餐厅，汇入外滩熙熙攘攘的人流。
今晚，他赢得了一场小小的、却至关重要的胜利。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一场围绕着银元、谎言和野心的战争，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而他和佐藤，还有那个躲在幕后的高桥正雄，注定要在这场战争中，兵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