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立于紫宸殿丹墀之下,手中玉笏未落,目光平视御座。晨光自殿门斜照而入,映在她肩头补子之上,纹绣的山河暗纹泛出微光。昨夜朝堂肃清余波未散,几名主谋已被革职查办,凤仪宫掌事下狱待审,然新政之行,尚需一步定局。
她抬手示意,工部尚书捧图上前。一轴黄绢徐徐展开,其上墨线纵横,三十六州府田亩分布尽列其间,红朱标注之处,皆为已勘定分田之域。苏桐指向图中北方边郡:“此地原为豪族私垦,隐田逾万亩,今已归户六千三百,每户授田三十亩,另配荒地可开垦。”又指江南诸路,“此处流民返乡者八万有余,皆领地契,春耕已毕。”
玄烨宸起身踱至图前,指尖轻点一处:“这兖州,去年上报田册仅十二万顷,如今竟增至十九万?”
“因旧时豪强瞒报,官籍残缺。”苏桐答,“此次以里正联署、五户互保重录田籍,又设民声台听讼百日,凡有冤抑皆可陈情。百姓知田归己有,无不踊跃登记。”
户部尚书出列补充:“启禀陛下,今年夏税入库较去年同季多出两成七,且粮质上等,无霉变杂石。各州仓廪充盈,已有余力调粮接济岭南旱区。”
殿中群臣默然。此前阻挠之声,多惧改革扰政、赋税难收,今见实绩,再无可辩。
玄烨宸凝视地图良久,终颔首:“此图可存内阁,命翰林院题跋存档,书曰《均田推行全境图》。”
苏桐再拜:“臣请颁《均田告成诏》,昭示天下:自即日起,全国九成耕地已完成重新分配,逾百万农户持朝廷火漆印地契,永为恒产。凡敢夺田、毁契、胁迫退地者,以逆旨论处。”
诏书拟就,太监高声诵读。字字落地,如钉入土。殿外风动,檐角铜铃轻响,似与民声相应。
玄烨宸坐回龙椅,声音沉稳:“你说百姓如今如何?”
苏桐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各地民声台收录的民谣,共八十一首。其中有三首,在村塾孩童间传唱最广。”她略一停顿,向殿角宫人点头。
一名女官上前,清声诵道:“‘田分到户春耕早,不向豪门借斗粮;官清了,渠通了,娃娃能上学堂了’。”
另一段响起:“‘女官量地不踩苗,说话和气像亲嫂;从前缴租跪到晚,如今交粮有人笑迎门’。”
第三段低缓却有力:“‘三年免赋真兑现,秋后还送麦种包;若问朝廷谁做主,都说是个女当家’。”
殿内寂静。几位老臣垂目不语,然眉宇间紧锁已松。
玄烨宸闭目片刻,再睁时眼底清明:“朕登基以来,常忧国库空虚,军饷难支,边镇屯兵半数靠野菜充饥。如今你言粮秣充足,可有凭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