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丞相看完,长叹一声,颓然坐下,喃喃道:“祸事矣…祸事矣…”
御史大夫田仁眉头紧锁,面色铁青:“周云轻敌冒进,竟至如此!六万大军…唉!”
前大将军任安则反复看着军报,手指在地图上比划,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战场磨砺出的冷静:“殿下,诸位,此刻非是追究罪责之时。当务之急,是三件事:一、核实军情,二、研判局势,三、定策应对!”
老将军的话将众人拉回现实。太子刘进强自镇定,问道:“诸公以为,当下该如何应对?”
丞相田千秋立马回应道:“殿下,老臣以为,公孙遗将军所虑极是!河西走廊关乎陛下大军后路,绝不容有失!当务之急,是严令公孙遗,死守防线,不得妄动!同时,八百里加急将此军报呈送陛下御前,请陛下圣裁!西征大军或可分兵回援,或另有旨意。在陛下旨意到达前,我军不可擅启大战。”
前御史大夫田仁:“丞相之言虽是老成谋国,然远水难救近火!陛下远在贵山城,消息往返至少一月!周云部若真被困,一月之后,恐早已…尸骨无存!臣以为,当立即下令凉州诸郡,集结可用之兵,驰援公孙遗!同时,命公孙遗主动派出精锐斥候,向西探寻,务必查明周云大军确切情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此方能知己知彼!”
前大将军任安经验丰富他立马补充道:“二位所言皆有理。陛下处必须立刻禀报。凉州兵马也需动员,以备不时之需。然,贸然大军西进,确如丞相所言,风险巨大。老夫以为,可折中:严令公孙遗固守,但其麾下四万兵马,可抽调数千精锐骑兵,由骁将统领,不必深入,只需前出至祁连山麓,广布哨探,尽可能接应可能存在的溃兵,并侦查羌人动向。如此,既不过度削弱防线,又能对外界变化做出最快反应,亦可…接应可能幸存的周云部将士。”
三人意见不一,争论焦点在于:是纯粹固守待命,还是有限度地主动出击侦查接应。
太子刘进听着三位重臣的争论,心乱如麻。他深知父皇对周云的信任,也明白六万大军覆灭的可怕后果,更清楚河西走廊的战略重要性。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结果。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自他监国以来最重大的决定:
“诸公之言,皆为国谋。本宫决议:
“即刻以最快速度,将此军报及我等议况,详呈父皇御览,请父皇决断。”
“谕令公孙遗:河西防线乃重中之重,务必严防死守,未有明确旨意前,绝不可使大军主力擅离防区!”
“但…允其视情况,抽调最多五千精骑,组成前探游击军,前出至祁连山南麓东缘,以侦查敌情、寻踪我军、接应溃兵为首要,遇敌大队,不可浪战,即刻退回!”
“敕令凉州都督,即刻动员州郡兵,加强各要点守备,并筹备粮草军械,随时听候调遣!”
“如此,或可…两全。”刘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希望这个决定既能稳住大局,又能给可能尚在苦战的周云部,留下一丝渺茫的生还希望。
命令迅速被拟成诏书,加盖太子监国印信,由等候在外的信使再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分别送往西方贵山城和西北河西走廊。
信使的马蹄声再次踏破长安的黎明,而未央宫内的众人,却再无睡意。
他们知道,帝国的西北角,一场巨大的风暴已然降临,而他们的每一个决策,都将影响着无数人的生死,乃至国朝的命运。太子刘进望向西方,目光充满了忧虑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