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也让,太子顾怀瑜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本想用这份厚礼,来彰显自己的“仁德”与“专业”,来向灵素施恩。
却没想到,反被她,不着痕迹地上了一课。
显得他像个只懂皮毛,却又喜欢班门弄斧的外行。
“原来如此……”他很快,便恢复了,从容的微笑,“是孤想得不周到了。总司大人,学究天人,孤受教了。”
他随即又话锋一转。
“既然药材帮不上忙。那孤便派一百名东宫最精锐的卫率护送总司大人,一同北上。以保大人此行……万无一失。”
这,才是他今日真正的目的。
他要用自己的人牢牢地……看住她。
也要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灵素,是他太子的人。
灵素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殿下,您的好意,民女心领了。”
“只是,也用不上。”
“为何?”
“因为陛下,已经赐下了尚方宝剑。”灵素的声音,依旧平静。
“医署所到之处,所有军政大员,皆需听我号令。我想,这天下应该还没有人,敢冒着,‘贻误战机,先斩后奏’的风险来为难我吧?”
“至于,安全……”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金甲银枪的东宫卫率。
“殿下,您觉得,在一场能让三万人都束手无策的瘟疫面前。这一百人,与一百只蝼蚁有何区别?”
顾怀瑜,彻底地语塞了。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示好,所有的试探,所有的算计。
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变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她,就像一个,最优秀的棋手。
永远,能比你多看三步。
永远能用,最云淡风轻的方式,将你所有的攻势都化解于无形。
“好。”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他对着灵素,深深地作了一揖。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灵总司,一路保重。”
“孤,在京城,静候总司凯旋。”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他那气势汹汹而来,此刻却灰头土脸的仪仗……离去了。
……
当东宫的仪仗,消失在街角。
一直躲在远处茶楼上,遥遥观望的凛王府的管家福伯,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后,站着的是刚刚从昏睡中醒来不久的……顾临渊。
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在他醒来之后,他没有,像福伯想象的那样发狂,嘶吼。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着,那个女人,是如何,在殿前,立下军令状。
听着,她是如何,为了他和他那三万黑甲军,而不惜以性命为赌注。
然后,他便沉默了。
死一般的沉默。
他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
他只是,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布衣。然后,来到了这里。
来到了这个,能看到她出发的地方。
他……只是想再看她一眼。
他看着她,是如何几句话,便将不可一世的太子,说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她,是如何在万众瞩目中,从容不迫地登上那辆简陋的,北上的马车。
他的心,像是被一万把刀子在反复地凌迟。
他知道,自己与她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一条……名为“生死”的鸿沟。
而是一片,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星辰大海。
“王爷……”福伯的声音都在发抖,“我们……回去吧……”
顾临渊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那辆青布小车,缓缓地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
声音,沙哑,干涩,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福伯。”
“备马。”
“一匹,最好的,能日行千里的战马。”
“再备上,我那杆‘龙胆亮银枪’。”
“还有,足够支撑半个月的干粮和水。”
福伯大惊:“王爷!您……您要去做什么?!”
顾临渊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生活了三十年,也囚禁了他三十年的京城。
眼中,是彻底的决绝。
他不是,去赎罪。
也不是,去祈求原谅。
他只是,想做一个无声的影子。
远远地,跟着她。
守护着她。
哪怕,她永远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哪怕,他最终会死在那片冰冷的北境荒原上。
那,也算是他最好的归宿。
“我欠她的,这一生都还不清。”
“但至少,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那本该由我来承受的所有风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