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那番带着童年回忆的直白话语，像块石头投进苏芷心里，涟漪荡开，半晌平复不了。
她面上维持着镇定，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才放任那点紊乱的心绪冒头。
指尖无意识地在星月璎上摩挲，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
萧景琰的情意，沉重而真实，带着旧日时光的暖意，也带着如今身份的枷锁。
她不是毫无感觉，只是眼下这境况，墨言昏迷，师叔异变，强敌环伺，她哪有多余的心力去应对这般复杂的情感？
那份刚刚得知的、属于幼年的纯粹记忆，此刻反倒成了负担。
她这里心乱，外头也有人不自在。
裴九霄自打瞧见廊下那一幕后，心里就跟揣了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他抱着那包已经被他捏得不成样子的糕点，在自个儿屋里转悠了好几圈，最后泄气地坐倒在椅子上，拿起一块糕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嚼得腮帮子鼓鼓，却觉得往日香甜的点心，今天尝着有点没味儿。
“小时候认识的，了不起啊？”
他嘟囔着，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苏芷清冷的侧脸，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坚韧和脆弱，想起她救治下人时专注柔和的神情。
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里，又掺进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的酸涩？
他甩甩头，想把那画面和感觉都甩出去，却没什么用。
接下来的两天，竹意苑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萧景琰依旧会来探望，言行举止无可挑剔，关切都在分寸之内，只是那目光落在苏芷身上时，总会不自觉地多停留一瞬，带着一种克制的温度。
苏芷则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交流，大多时候都待在墨言身边，或是埋头翻阅医书，用忙碌隔绝外界。
裴九霄则显得有些别扭。
他依旧会找各种借口往苏芷跟前凑，送吃的，讲外面听来的趣闻，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眼神偶尔对上苏芷，会下意识地先移开，耳根子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有次他拿了新得的伤药给苏芷，说是对恢复内力有帮助，苏芷道谢接过，指尖无意相触，他竟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结结巴巴说了句。
“你…你自己抹”就扭头跑了，留下苏芷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古怪的气氛，连神经大条的欧阳雪都隐约察觉到了。
小丫头趁着给墨言擦拭的时候，偷偷看看守在门外、抱着剑望着天发呆的裴九霄，又想想那位来了之后总是让院子里气压更低几分的皇子殿下，再瞅瞅一心扑在墨言大哥身上的苏芷姐姐，小小地叹了口气。
她拧干帕子，动作更加轻柔地擦拭着墨言的手腕，看着他沉静的睡颜。
心里默默想着：墨言大哥，你要是醒着就好了，肯定能看懂这都是怎么回事……
这日下午，裴九霄心里那股无名火憋得实在难受，又不想在苑里待着看萧景琰过来，便自个儿溜达到府邸后花园的假山附近，寻了处僻静角落，抽出剑来，对着空气就是一通毫无章法的劈砍，嘴里还念念有词。
“认识得早怎么了？青梅竹马怎么了？小爷我…我…”
“你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裴九霄吓了一跳，猛地收剑回头，只见冷月不知何时抱着双臂，倚在一块山石旁，银瞳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
裴九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作镇定地把剑收回鞘中。
“我练功呢！”
冷月挑了挑眉，没戳穿他这漏洞百出的借口，只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