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杰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轻飘飘的便签纸，后背却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行医数十年，执掌协和神经外科，见过的生死不知凡几。他自认心硬如铁，可刚刚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平静，淡漠，没有一丝情绪，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直抵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展开了那张纸条。
上面是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写着一串中药名：柴胡、郁金、丹参、远志……确实是一副疏肝理气、活血化瘀的方子，而且配伍精妙，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但这并不是全部。
在方子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字迹刻意写得潦草而锋利，像一把匕首。
【魏长青死不瞑目，周文斌十年煎熬。高宏博、秦明，只是利息。】
轰！
杨成杰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炸弹爆开，眼前瞬间发黑，险些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扶住冰冷的大理石台面，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魏长青！周文斌！高宏博！秦明！
这几个名字，是他埋在心底最深、最黑暗的秘密！是十年前那场风波的核心！如今，却被一个陌生人用如此直白的方式，写在了纸上，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猛地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那副儒雅学者的面具，已经碎得一干二净。
他冲出洗手间，走廊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他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杨成杰失魂落魄地回到包间，里面的药企代表还在高谈阔论，推杯换盏。那些奉承和笑声，此刻听在他耳里，却无比的刺耳。
“杨院长，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有人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事，老毛病。”杨成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坐回位置，却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满脑子都是那张纸条，和林凡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那不是试探，不是敲诈。
那是审判的预告。
……
林凡走出酒店，京城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他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酒店，而是在附近的花园里找了条长椅坐下。
第一步已经完成。
他给杨成杰的不是药方，而是一份诊断书。一份写着他所有罪状的死亡诊断书。
接下来，就是观察“病人”的反应了。
以杨成杰的地位和心性，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去查那个叫“林凡”的江城医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而这，正是林凡想要的。
他要让杨成杰自己，把水搅浑。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晚晴发来的信息。
【到了吗？】
林凡看着屏幕上简单的三个字，心中的那点冷意，瞬间被驱散。
他打字回复。
【已安顿，勿念。】
发送成功后，他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夜空。
京城的夜空，被无数灯火映照得看不见星星，只有一片混沌的亮光。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等于是在这片看似平静的亮光之下，点燃了一根引线。
而引线的另一头，绑着的，是一个足以让无数人粉身碎骨的炸药桶。
他不在乎。
为了守护那份能让他安心回信的温暖，他不介意，让这京城的夜，更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