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汀酒店三楼,松风阁日料。
餐厅的设计极具禅意,流水,竹影,灯光昏暗。空气里漂浮着昂贵食材和清酒混合的清雅气息。侍者穿着和服,脚步轻巧,穿梭在各个以“松、竹、梅”命名的包间之间。
林凡没有进去。
他只是在大堂的休息区找了个沙发坐下,像个等人赴约的普通食客。
周文斌给的信息很准,杨成杰就在这里。但林凡不准备上演一出闯进包厢、怒斥权贵的狗血戏码。那是莽夫的打法,效率太低,而且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他要做的,是当一个外科医生。
精准地找到病灶,然后用最锋利、最直接的方式,一刀切下去。
他等了约莫半个多小时。
一个挂着“竹”字门牌的包间门被拉开,杨成杰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像是秘书的年轻人。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正跟年轻人低声交代着什么。
“……那份合同的细节,明天让法务再过一遍,不能出任何纰漏。”
“好的,院长。”
杨成杰挥了挥手,示意年轻人回去,自己则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来了。
林凡站起身,理了理衣领,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大理石的台面光可鉴人。
杨成杰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走进来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简单的休闲装,面孔很生。
他没在意,只当是别的客人。
林凡走到他旁边的洗手台,同样打开了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中,他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对方听清的音量,开了口。
“杨副院长。”
杨成杰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透过镜子,审视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他不认识这张脸。
“你是?”他的语气带着身居高位者惯有的审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林凡。”林凡关掉水,声音平稳,“过来参加明天的研讨会。”
“哦,江城的医生。”杨成杰的戒备放松了些,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温和的、公式化的笑容,“你好。”
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就准备离开。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人物而言,一个来自地方医院的年轻医生,连让他多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杨副院长,”林凡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后响起,“我看您印堂隐有晦暗之色,双目无华,眼下乌青。这是肝肾亏虚,心火上炎之相。”
杨成杰的脚步停住了。
他猛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那份温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锐利。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医生,居然敢在他这个协和副院长的面前,大谈望闻问切?
“你在胡说什么?”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林凡像是没看到他的怒意,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您最近应该时常感到左侧肩背发沉,夜里两三点钟容易惊醒,醒来后一身虚汗吧?偶尔,还会觉得心慌气短,左腿有轻微的麻木感,尤其是在久坐之后。”
每多说一个字,杨成杰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因为林凡说的症状,竟然分毫不差。
这些都是小毛病,他自己就是顶级的医生,只当是年纪大了,工作劳累导致的亚健康状态,并未深究。可现在,被一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一口道破,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对方面前。
“你是谁派来的?”杨成杰的脑子飞速运转。恐吓?敲诈?还是哪个对头派来试探的?
林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酒店房间里常备的便签纸,递了过去。
“我给您开了个方子,算是一份来自江城的薄礼。”他把纸条塞进杨成杰僵硬的手里,然后凑近了一点,声音压得极低,像魔鬼的耳语,“杨副院长,您是西医大家,可能不信这个。但有些病,不能光医身,还得医心。”
“病根不除,吃再多药也没用。拖久了,就不是能不能保住位子的问题了。”
他顿了顿,看着杨成杰骤然收缩的瞳孔,轻轻吐出最后几个字。
“是会死人的。”
说完,林凡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洗手间,从容得像个刚刚问完路的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