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医院出来,坐车回去的途中,陈深敏锐地发现余温温的走神。
他从后视镜里注视着余温温出神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桃花眼此刻蒙着一层薄雾,仿佛透过眼前的街景,望见了另一个时空。
她在想他。
这个认知让陈深的心口泛起一阵酸涩的刺痛。
他想起方才在医院里,那个叫宋齐的男人看向余温温时专注的眼神,那种带着怀念与遗憾的目光。
余温温轻轻叹了口气,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青阳县的夏天总是格外漫长,老旧的教室里,吊扇吱呀作响。
十四岁的余温温坐在窗边,指尖划过练习册上的方程式,偶尔抬头时,总能看见隔壁班那个清瘦的身影抱着作业本从走廊经过。
那是宋齐。
两个班的班主任总是明里暗里较劲,每次月考后都要把两个班级的前三名拿出来比较。
她和宋齐的名字就这样被捆绑在一起,在老师们的口中反复出现。
“这次物理最高分又是三班的宋齐,比我们班的余温温高了两分。”
她的班主任总会这样恨铁不成钢地说。
于是她更加拼命地学习,只为在下一次考试中夺回属于她的荣耀。
偶尔在走廊相遇,他们会默契地点头致意,然后擦肩而过。
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留意他穿什么颜色的衬衫,他打篮球时会不会露出笑容,他站在国旗下讲话时声音有多好听。
那是少女心事最初的模样,藏在争强好胜的外表下,小心翼翼地生长。
中考后的暑假,她听说宋齐发挥失常,没能进入实验班。
高一开学那天,她在教学楼前看见他抱着书包走进普通班的教室,背影挺直,却莫名显得落寞。
她以为他们的交集到此为止了。
直到文理分科后的第一天,她走进新的班级,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带着虎牙的笑容。
“好久不见,余温温。”
那一刻,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那以后,他们成了同桌。一起刷题,一起讨论,一起在晚自习后偷偷溜去操场散步。
他会在她解不出数学题时轻轻敲她的额头,会在她感冒时悄悄把药放在她桌上,会在放学后推着自行车陪她走很长很长的路。
高二那年冬天的某个晚自习,他塞给她一张纸条:“放学后操场见。”
那天晚上,他们躲在主席台的阴影里,他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余温温,我喜欢你。”
她的脸颊烫得厉害,轻轻点了点头。
高三的日子压抑而漫长,他们在堆积如山的试卷里互相扶持。
每次模考后,他们都会在天台分享彼此的成绩单,为对方的进步开心,也为对方的失误打气。
高考前夜,他们偷偷溜出教室,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星星。
“温温,”他握着她的手,掌心滚烫,“等我们考上大学,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她靠在他肩上,看着满天繁星,觉得未来就像眼前的星空一样璀璨。
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击碎了美好的幻想。
填报志愿时,他们爆发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为什么非要留在云城?”
宋齐不解地看着她,“以你的分数,完全可以和我一起去京北市。”
余温温固执地摇头:“我不想离开云城。”
她想起余女士这些年的辛苦。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女人,为了渣爹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又在渣爹去世后独自扛起生活的重担。
无数个深夜里,她看见母亲对着账本发愁,却还是把最好的都留给她。
“妈只有我了。”她轻声说,“我不能离她太远。”
宋齐失望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们的未来考虑?京北市有更好的平台,更大的发展空间......”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