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搬的出租屋楼下有家,夜媚理发店,老板娘的手艺好得邪门。
她总爱抚摸我的长发,眼神痴迷:【你的头发真美,可惜不够长。】
那天我忍不住诱惑,让她用祖传秘方为我接发。
镜子里,我的长发如墨色瀑布,光泽流动,美得令人窒息。
可从那以后,我每晚都梦见一个白衣女人站在床头,幽幽地问:
【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直到我在老报纸上看到一则旧闻:
【舞厅红舞女离奇死亡,尸体不翼而飞,仅留一地长发……】
这城市太大了,大得像一座钢铁迷宫,我刚从一个小地方扎进来,图便宜,在南城的老区租了个一室户。搬来的那天,天色灰蒙蒙的,铅色的云低低地压着,连呼吸都带着一股陈旧楼宇特有的、混杂着灰尘和霉味的潮气。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光线昏黄,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像是某种顽固的皮肤病患者。
唯一算得上慰藉的,是楼下临街的一排小店,给这死气沉沉的老街添了点活人气息。其中一家,正对着我卧室的窗户,叫“夜媚理发店”。
店不大,门脸窄窄的,旧式的木框玻璃门,漆成暗红色,只是经年累月,颜色斑驳得厉害,露出底下深浅不一的木纹。招牌是那种老旧的塑料灯箱,白底红字,“夜媚”两个字写得有些歪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俗艳。晚上的时候,灯箱会亮起来,光线昏红,在这条入夜后就格外冷清的街上,像一只勉强睁开的、疲惫又带着点诱惑的眼睛。
我来回搬了几趟行李,累得气喘吁吁,正扶着楼道口的邮箱歇气,目光不自觉就落在了那家理发店上。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灯光也是昏黄的,一个穿着深紫色罩衫的女人正背对着门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梳妆台面上的工具。她的动作很轻,很缓,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不像是在打扫,倒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她忽然转过了身。
那是一张过分白皙的脸,在昏黄光线下,几乎没什么血色。五官说不上多惊艳,但组合在一起,有种沉静的、甚至是古雅的味道。她看着我,嘴角慢慢牵起一个极淡的笑容,朝我点了点头。
我有些窘迫,像是偷看被人抓了个正着,也赶紧挤出一个笑,仓促地点了点头,便拖着最后一箱书逃也似的上了楼。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我找工作的进程不太顺利,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面试,也总是在焦灼的等待后没了下文。白天出去奔波,晚上回来,常常已是华灯初上。每次路过“夜媚”,只要灯箱亮着,我总会下意识地朝里面望一眼。
老板娘似乎总是一个人在忙活,店里顾客寥寥。她要么是在给唯一的客人洗头、剪发,动作依旧那么不疾不徐;要么就是静静地坐在靠里的一张旧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有几次,我们的目光隔着玻璃门相遇,她还是会那样淡淡地笑一下,眼神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说来也怪,这条街上的其他店铺,像隔壁的杂货铺,斜对面的小吃店,我都或多或少进去过几次,唯独这家“夜媚”,我始终没有踏足的欲望。它像是一个独立于周遭喧嚣之外的静谧结界,那扇暗红色的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直到那个闷热的、雷雨将至的傍晚。
我刚从一个令人沮丧的面试现场回来,心情和天气一样沉闷。头发也因为奔波和紧张出了油,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更添了几分烦躁。鬼使神差地,我停在了“夜媚”的门口。
玻璃门上映出我有些模糊的影子,以及身后灰暗的天空。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吱呀”,像是叹息。一股复杂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那种老式发油、洗发水混合着淡淡檀香的气息,不难闻,甚至有点宁神,但深处又似乎缭绕着一丝极隐约的、类似药材的清苦。
店里比外面看起来要深一些,也更暗。几面老旧的镜子挂在墙上,边缘的水银有些剥落,映照出的影像带着些许扭曲。靠墙一排深褐色的木质靠背椅,皮革坐垫已经磨损得失去了光泽。
“随便坐。”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老板娘从里间走了出来,还是那身深紫色的罩衫,洗得有些发白。她看着我,眼神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今天想怎么弄弄头发?”
我有些局促地在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椅子坐下,手指绞着背包带子。“就……洗一下,剪短一点,打薄些,太厚了,夏天难受。”我语无伦次地表达着。
她走近了,站在我身后,目光落在我的头发上。镜子里,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的视线。
然后,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拂过了我的发梢。
我的脊背瞬间窜过一丝莫名的战栗。那触感很轻,很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惜意味,不像是一个理发师对顾客头发的例行检查。
“真好的头发。”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梦呓,“又黑,又亮,底子太好了。”
我勉强笑了笑:“还好吧,就是普通头发。”
“不普通。”她的语气很肯定,那只手顺着我的头发滑到肩头的位置,虚虚地握着,“你看这光泽,这韧性……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不够长。”她叹了口气,那气息拂过我的耳后,带着一丝凉意,“这样的头发,若是能长到腰际,乃至膝弯,该有多美。那才是真正的,乌云瀑布,光泽流动。”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向往,让我心里那点异样感更浓了。我透过镜子,想看清她的脸,但她站在我侧后方,只能看到一小部分白皙的侧颊和抿紧的嘴角。
“我……我没那么多时间打理。”我干巴巴地说。
她没有接话,只是继续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从发根到发梢,眼神专注得可怕。店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闷雷声。那若有似无的药材苦味,似乎也浓郁了一些。
我几乎要忍不住起身离开时,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
“其实……想让头发长得快些,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家里,有个祖传的老方子……”
我的心猛地一跳。
“祖传的方子?”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有些突兀。
老板娘的手终于从我的头发上移开,转而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木梳,那木梳颜色深暗,纹理细腻,看着有些年头了。她开始慢条斯理地帮我梳理头发,动作依旧轻柔得不像话。
“嗯,”她应了一声,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是接发。”
我愣了一下。接发这技术现在不算稀奇,各种纤维、真人的都有,听起来和她口中“祖传的老方子”似乎不太搭边。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梳头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在镜子里与我对视了一瞬,那眼神深得像井。“不是外面那些普通的材料。是我家传下来的……一种特殊的发丝。处理过的,接上去,和自己的头发长在一起,不分彼此,而且,长得特别快,色泽也会越来越好。”
她的手轻轻将我的一缕头发挑起,对着昏黄的灯光,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用那种头发接上,不出一个月,保证你能拥有一头及腰的长发,顺滑如缎,光泽夺目,到时候,只怕你自己都舍不得剪了。”
及腰的长发……顺滑如缎,光泽夺目……
这几个词像是有魔力,在我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哪个女孩没有做过拥有一头秀发的梦?尤其是在这求职屡屡碰壁,自信心备受打击的时候,我太需要一点外在的、确凿的“美”来支撑自己了。
镜子里的我,头发被老板娘梳理得服服帖帖,确实显得比平时顺滑了些,但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终究是黯淡的。我想象着它变得又长又亮,如同黑色瀑布般披散下来的样子……心头一阵发热。
“那种特殊的发丝……是什么材料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带着一丝犹豫,一丝好奇。
老板娘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放心,绝对是好东西,是……一种经过特殊炮制的动物毛发混合了一些古法植物萃取,养发护发,对身体只有好处。”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方子传了好几代,轻易不给人用的。我是看你的头发底子实在难得,糟蹋了可惜。”
她的话打消了我一部分疑虑,但心底深处,那点莫名的不安仍在萦绕。价格呢?贵不贵?
“价钱好说,”她报了个数,竟然比我预想的要便宜不少,几乎和普通接发差不多,“就当交个朋友,也是这方子寻个有缘人。”
这个价格,加上她诚恳【至少听起来是】的态度,以及那“祖传秘方”、“有缘人”的神秘光环,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把我心里最后那点犹豫也推开了。
渴望压倒了不安。
我看着她从里间取出一个扁平的、暗红色的木盒子。盒子不大,样式古旧,上面雕刻着一些繁复的、看不太清的花纹,像是蔓藤,又像是别的什么。她打开盒子,里面衬着深色的绒布,上面整齐地躺着一束束乌黑的发丝。
那些发丝,在店内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种极其润泽的光,黑得纯粹,黑得深沉,仿佛内里有墨色的液体在流动。它们被细心地捆成一小束一小束,安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散发着诱惑。
老板娘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一束,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婴儿的皮肤,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你看这光泽,这韧性,”她将那束头发递到我眼前,近得我几乎能闻到一股极淡、极幽冷的香气,不是任何一种我熟悉的香水或花香,倒有点像……陈年的檀木混合着某种冷冽的植物根茎的味道,隐隐还夹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类似旧纸张的霉味。“接上去,它就真的是你的头发了。”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束乌黑得有些不真实的头发,终于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过程,并不像普通接发那样轻松。老板娘的手法极其细致,甚至可以说是繁琐。她先用一种味道清苦的、颜色深褐的药水,仔细地擦拭我头皮和需要接发的发根处,那药水凉意沁人,接触头皮时,我忍不住轻轻哆嗦了一下。
“忍一忍,这是为了让你自己的头发更好地接纳它。”她低声解释。
然后,她取出一根极细的、闪着幽光的银针,穿上一种近乎透明的、韧性却极强的细线,开始将那些特殊的发丝,一束一束,小心翼翼地编织、连接到我的真发上。她的动作慢得惊人,每一针,每一线,都全神贯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的艺术创作。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一点点地“改造”,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那些外来的发丝触碰到我的头皮时,带来一种微凉的、滑腻的触感,像是冰冷的丝绸拂过。整个过程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越来越近的雷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两三个小时,也许更久,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好了。”老板娘终于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完成杰作后的疲惫与满足。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慢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心情,望向镜子。
然后,我怔住了。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拥有一头我梦中才会出现的长发。它们如墨色的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流畅得没有一丝阻碍,直垂到腰际以下。灯光下,发丝表面流动着一层健康的、润泽的光,仿佛内里蕴藏着星河。它们看起来那么自然,那么服帖,每一根都像是从我自己的身体里生长出来的一样,完全看不出接发的痕迹。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
触感冰凉,顺滑得不可思议,手指穿过发丝,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摩擦力,只有一种流水般的柔顺。它们披散在肩头、背后,有一种沉甸甸的、实在的分量感,却又奇异地不觉得沉重。
太美了。
美得令人窒息,美得……有些不真实。
“这……这真的是我的头发?”我喃喃自语,手指眷恋地在那光滑的发丝间流连。
老板娘站在我身后,镜子里映出她模糊的笑容,那笑容在跳动的灯光阴影里,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当然,从现在起,它们就是你的了。好好待它们。”
我付了钱,几乎是飘着走出“夜媚”的。外面的雨还在下,我撑开伞,雨水敲打在伞面上,声音密集。街对面我租住的那栋旧楼,在雨幕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暗的轮廓,只有零星几个窗户透出灯光。
回到逼仄的出租屋,我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洗手间那面有些水渍的镜子前,迫不及待地再次审视我的新头发。即使在白晃晃的日光灯下,它们依然美得惊人,光泽流动,黑得纯粹而深邃。我反复地抚摸着,心里被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荣的喜悦填满。就连求职失败的阴霾,似乎都被这头秀发驱散了不少。
那一晚,我睡得出奇地沉,也许是接发过程太耗神,也许是终于得偿所愿的放松。
然后,我做了第一个梦。
梦里,我站在一条漆黑、悠长的走廊里。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我自己的心跳,鼓点般敲在耳膜上。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地下室特有的土腥气和霉味。我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一步步往前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走廊尽头,隐约有一点微弱的光。
我朝着那点光走去,越走越近,发现那是一扇虚掩着的、老式的木门。门缝里透出昏黄摇曳的光线,像是烛火。
我停在门口,犹豫着,心里莫名地发毛。里面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用指甲轻轻刮挠着什么表面。
就在这时,门悄无声息地自己滑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
借着里面透出的、摇曳不定的昏光,我看清了屋内的情形——那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角落,堆着些蒙尘的杂物。正中央,背对着我,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样式古老的连衣裙,裙摆及踝,料子看起来有些薄,有些旧。她的身姿纤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直垂到腰际以下,那长度,那光泽……竟和我现在的头发有几分相似。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我想开口问她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住了我的心脏。
突然,她开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我的呼吸骤然屏住,眼睛死死盯着她,想看清她的脸。
就在她即将完全转过身,那张脸就要映入我眼帘的瞬间——
她停住了。
然后,一个幽幽的、带着无尽空洞和冰冷气息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一字一顿,清晰得令人汗毛倒竖:
“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啊!”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地跳动,撞得胸口生疼。冷汗已经浸湿了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窗外,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挤进来,给房间蒙上一层阴郁的色彩。
我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头发。
触手冰凉,顺滑,那长度和分量清晰地提醒着我昨晚的改变。可此刻,这头让我昨晚欣喜若狂的秀发,却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一种滑腻的、如同冰冷蛇类缠绕般的触感。
梦里的那个声音,那句幽冷的问话,还在耳边回荡,清晰得可怕。
“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那是什么意思?那个白衣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问她的头发?
我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恐惧。不过是个梦,一个噩梦而已。可能是因为接发不习惯,加上昨晚雷雨天气,心理压力大导致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起床洗漱,我看着镜子里那头依旧美得夺目的长发,心里的不安稍微被压下去一些。我试着像往常一样梳理它们,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白天出去继续找工作,奔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地铁里,阳光明媚,车水马龙,那个诡异的梦境带来的寒意似乎被冲淡了不少。有人注意到我的长发,投来惊艳或羡慕的目光,这让我多少找回了一些自信。
可到了晚上,独自回到冷清的出租屋,那种莫名的惴惴不安又回来了。
我强迫自己早点睡,希望充足的睡眠能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然而,第二天夜里,那个梦又来了。
还是那条漆黑悠长的走廊,还是那扇透出昏光的门,还是那个背对着我的白衣女人。一切场景都一模一样,连那潮湿冰冷的空气,那窸窸窣窣的杂音,都分毫不差。
同样,在她即将转过身来的前一刻,那个幽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再次惊醒,冷汗涔涔。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我开始感到一种实质性的恐惧。这头发,这梦,还有“夜媚”那个神秘的老板娘……它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第三天,第四天……连续一个星期,我每晚都被同一个梦魇缠住。场景、人物、对话,没有任何变化,精准得如同循环播放的恐怖片。那个白衣女人始终没有转过身,我始终看不到她的脸,但那句关于头发的问话,却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冰冷,带着一种执拗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追问意味。
我的精神迅速萎靡下去。黑眼圈浓重,脸色苍白,白天也恍恍惚惚,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找工作的事情都被我暂时搁置了。我所有的精力,似乎都被夜晚那个无尽的梦魇消耗殆尽。
更让我心惊的是,我发现自己对头发的感知,开始变得有些异常。
它们依然顺滑,依然有光泽,但那种冰凉的触感,似乎越来越明显。即使在温暖的室内,它们披散在肩头,也像是覆盖着一层不会融化的薄冰。有时候,我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卷着发梢,却总觉得那发丝过于柔韧,甚至……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弹性,不像是我自己原来那头有些毛躁的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