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点了点头,却还是很害怕。祁念则在客栈里四处查看,确保没有安全隐患。他发现客栈的窗户都是用木头做的,没有加固,很容易被纸人闯进来,于是让村民们用桌子和椅子把窗户顶住,门也从里面锁上,只留一个出口,由衙役守着。
忙完这些,天已经快亮了。祁念坐在客栈的角落里,喝着周老板递过来的热茶,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起纸人匠说的话,赵小宝要找十二个伴,现在已经死了张屠户和王婶两个,还有十个,剩下的四个纸人,还会害死八个人。他必须尽快找到纸人匠,阻止这场灾难。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跑了进来,脸色慌张:“秦捕头,祁大夫,不好了!村东头的教书先生死了!死在学堂里!”
祁念和秦捕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他们赶紧跟着衙役往村东头的学堂跑。学堂是间破旧的土坯房,里面摆着几张破旧的桌子和椅子,墙上挂着一块黑板,上面还写着昨天教的课文。
教书先生躺在黑板前的桌子上,头趴在桌子上,手里握着一支毛笔,笔尖还沾着墨汁。他的身上,裹着一件纸人的寿衣,那寿衣是绿色的,正是昨天送葬队伍里最左边那个纸人穿的。寿衣裹得很紧,像是有人从背后把他死死缠住,他的脸憋得发紫,嘴角还留着最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的痕迹,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满是恐惧。
“是纸人……是剩下的纸人干的!”一个村民颤抖着说,“教书先生昨天也去送葬了,他还说纸人匠扎的纸人不吉利,会给村里带来灾难,结果……结果就被纸人缠上了……”
祁念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那件绿色纸寿衣的边缘。纸衣触感粗糙,带着桑皮纸特有的脆硬,却又裹得异常紧实,像是有看不见的手正死死勒着教书先生的身体。他顺着纸衣的缝隙往里看,隐约能瞧见教书先生脖颈处的皮肤已经泛出青紫色,指甲缝里还嵌着些细碎的纸渣,想来是他死前拼命挣扎,却被纸衣越缠越紧,最终窒息而亡。
“纸衣怎么会裹得这么紧?”秦捕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他伸手想将纸衣扯开,手指刚碰到纸料,却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猛地缩回,“这纸……怎么是凉的?”
祁念心中一沉,他早察觉到不对劲。寻常纸衣经风一吹就会发脆,可这件纸寿衣不仅挺括,还带着一股沁骨的寒意,像是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他想起纸人匠柴房里那些青黑色指甲,想起纸人眼里深不见底的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阴气,纸浆里混了死人指甲,又附了赵小宝的魂,这些纸衣早就不是普通的纸了,是吸了阴气的邪物。”
他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刮进一阵冷风,黑板上的粉笔灰簌簌落下,落在教书先生的手背上。那只握着毛笔的手,指关节竟微微动了一下,不是僵硬的抽搐,而是像活人那样,缓慢地蜷缩了半分。
“动了!他的手动了!”人群里有人尖叫起来,几个胆小的村民瞬间往后退,撞得身后的课桌“哗啦”作响。祁念也惊得心头一跳,他死死盯着教书先生的手,却见那手又恢复了僵硬,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错觉。
“别慌!”秦捕头拔出长刀,刀刃对着窗户警惕地挥舞了一下,“是风刮的,不是他动了。”可他的声音里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刚才那瞬间,他分明也看见那根食指微微勾起,像是要抓住什么。
祁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轻轻扎进教书先生的指尖,银针拔出来时,针尖竟泛着淡淡的青黑色。“人已经死透了,刚才的动静,是附在纸衣上的阴气在作祟。”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学堂的每个角落,最后落在墙角那堆破旧的课本上,课本堆里,竟露出一角红色的纸,像是纸人的衣角。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将课本拨开,果然看见一个半截纸人藏在里面。那纸人只有上半身,穿着和教书先生身上同款的绿色寿衣,脸被撕去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竹篾骨架,骨架上还沾着些青黑色的指甲碎屑。纸人的一只手握着半张黄纸,上面用墨写着“第三个”,字迹歪歪扭扭,和竹编箱子里布包上的名字如出一辙。
“第三个……”祁念的声音发涩,“张屠户是第一个,王婶是第二个,教书先生是第三个,纸人匠在数着数,他在帮赵小宝凑齐十二个伴。”
秦捕头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将那半截纸人踢到一边,咬牙道:“这纸人匠简直丧心病狂!我们现在就去搜,就算把整个石头村翻过来,也要把他找出来!”
可搜捕的结果,却比预想中更让人绝望。衙役们分成四队,把村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个遍,柴房、地窖、废弃的牛棚、甚至乱葬岗上的每一座坟茔,都被翻开检查过,却连纸人匠的影子都没见到。更诡异的是,那些被砍碎的纸人碎片,竟也不见了踪影,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收走了。
“他会不会已经跑出村了?”一个衙役喘着粗气问道,额头上满是冷汗。村口和村尾明明有衙役看守,按理说没人能进出,可纸人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祁念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槐树的枝桠上,不知何时挂了个纸灯笼,正是送葬纸人手里攥着的那种,灯罩上的“福”字被风吹得破烂,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红光,像是一只眼睛在盯着村里的动静。“他没走,”祁念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在看着我们,看着我们一个个被纸人缠上。”
秦捕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举起弓箭,瞄准那个纸灯笼,“咻”的一声,箭羽穿透灯笼纸,却只听见“哗啦”一声轻响,灯笼竟化作一堆纸灰,随风飘散。可就在纸灰落地的瞬间,村西头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是李家的两个娃!”周老板突然惊叫起来,“他们昨天说要去坟地找纸刀玩,我拦着不让,没想到……”
祁念和秦捕头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乱葬岗跑。刚跑到乱葬岗边缘,就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躺在赵小宝的坟前,正是李家的两个孩子。他们穿着同款的蓝布褂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喉咙处都有一道整齐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连旁边的野草都被浸成了暗红色。
而在他们身边,掉着一把纸刀,银粉已经被血染红,刀身却依旧挺括,甚至还能看见刀刃上沾着的细小皮肉碎屑。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坟前原本被砍碎的纸人碎片,不知何时竟重新拼成了两个纸人,就站在孩子的尸体旁边,手里握着和地上同款的纸刀,红嘴唇咧着,像是在为新“伴”的到来而笑。
“造孽啊!”一个村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拍着泥土痛哭,“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让孩子遭这种罪!”
祁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走过去,轻轻将其中一个孩子的眼睛合上,指尖触到的皮肤已经冰凉。这两个孩子他见过,前几天还拿着麦芽糖追在他身后,喊他“祁大夫”,可现在,却成了纸人手下的第四个和第五个受害者。
秦捕头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里满是怒火:“纸人匠!我要是抓住你,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他说着,突然注意到坟头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脚印很小,不像是成年人的,倒像是……纸人的。
“你们看!”秦捕头指着脚印,声音发颤,“这脚印是纸做的,纸人在自己走!”
祁念低头看去,果然看见坟头的泥土上,印着一个个浅褐色的脚印,边缘是桑皮纸的纹路,每个脚印都朝着村子的方向,像是在指引着什么。他顺着脚印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脚印在一棵老槐树下消失了,树下放着一张黄纸,上面用墨写着几行字:“还剩七个伴,天黑之前,再添三个。”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秦捕头一把抓过黄纸,狠狠撕成碎片,“我们现在就把村民都转移到镇上,不能再让他们待在这里了!”
可转移的计划,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打断了。雾是从中午开始下的,浓得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不足三尺,村口的路被雾完全遮住,别说转移村民,就连走几步都容易迷路。更诡异的是,这雾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纸灰味,吸进鼻子里,让人头晕目眩。
“这雾不对劲!”祁念捂着鼻子,对秦捕头说,“是纸人匠搞的鬼,他想把我们困在村里,一个个下手。”
秦捕头也察觉到了异常,他让衙役们围成一个圈,将村民护在中间,警惕地盯着四周的雾气。可雾气越来越浓,甚至能听见雾气里传来“哗啦哗啦”的纸响,像是有无数个纸人在雾里走动,朝着他们靠近。
“谁?谁在那里?”一个衙役朝着雾里大喊,手里的长刀不停地挥舞,却什么都没砍到。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王二!王二怎么了?”
祁念和秦捕头赶紧挤过去,只见村民王二倒在地上,脸色发紫,嘴巴张得很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嘴里,塞着一团纸元宝,纸元宝已经被唾液和血水浸湿,紧紧堵着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旁边的地上,掉着一个纸人,手里还攥着没送完的纸元宝,红嘴唇上沾着王二的血,像是刚“喂”完他。
“快!把纸元宝拿出来!”祁念大喊着,伸手去抠王二嘴里的纸团。可纸元宝像是长在了王二的喉咙里,怎么抠都抠不出来,反而让王二的脸色越来越紫。没过多久,王二的身体就不动了,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满是不甘和恐惧,他成了第六个受害者。
雾气里的纸响越来越近,甚至能看见雾中隐约闪过的彩色纸影。秦捕头大喊着让衙役们挥舞长刀,可刀刃砍进雾里,只传来“哗啦”的纸碎声,却始终看不见纸人的身影。村民们吓得哭喊声一片,有的甚至想冲进雾里逃跑,却被衙役们死死拉住。
“大家别慌!纸人怕阳气!”祁念突然想起之前在医书上看到的记载,赶紧大喊,“所有人都靠在一起,不要分散!阳气聚在一起,纸人不敢靠近!”
村民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互相紧紧挨着,连大气都不敢喘。果然,随着人群聚拢,雾气里的纸响渐渐远了些,那些隐约的纸影也消失了。祁念松了口气,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纸人匠只是暂时退了,他肯定还在等着机会,天黑之后,雾气更浓,他会更加肆无忌惮。
果然,到了傍晚,雾气不仅没散,反而更浓了,连客栈里的灯光都只能照亮三尺之内的地方。祁念和秦捕头守在客栈门口,警惕地盯着外面的雾气,突然听见客栈后院传来一阵“吱呀”的门响。
“不好!后院有人!”秦捕头说着,就提着长刀往后院跑。祁念也赶紧跟上,手里攥着银针。后院里,雾气更浓,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晃动,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站住!”秦捕头大喝一声,朝着黑影冲过去。黑影却突然转过身,手里的东西朝着秦捕头扔过来,是一个纸人!纸人手里握着红绸带,朝着秦捕头的脖子缠过去。秦捕头反应很快,赶紧用长刀将红绸带砍断,纸人掉在地上,瞬间散成了纸碎片。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黑影从雾气里冲出来,手里的纸刀朝着祁念刺过来。祁念赶紧往旁边躲,纸刀擦着他的胳膊划过去,带起一阵冷风。他趁机将手里的银针朝着黑影的眼睛扎过去,黑影“啊”的一声惨叫,捂住眼睛倒在地上。
秦捕头赶紧跑过去,用长刀架在黑影的脖子上:“纸人匠!终于抓住你了!”
可等雾气稍微散了些,看清黑影的脸时,两人都愣住了,那不是纸人匠,而是村里的村民刘三!他的眼睛被银针扎中,血流不止,手里还攥着一个纸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宝要伴……我要给小宝找伴……”
“刘三,你怎么会帮纸人匠做事?”祁念皱着眉问道,心里满是疑惑。刘三平时老实巴交,怎么会突然帮着纸人匠害人?
刘三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是不停地念叨着“找伴”,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控制了。祁念突然想起纸人匠身上的尸臭味,想起那些被阴气附身的纸人,心里有了个可怕的猜测:“他被纸人匠下了邪术,控制了心智。”
就在这时,客栈前院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不好了!李婶和张婆死了!死在房间里!”
祁念和秦捕头赶紧往前院跑。李婶和张婆住在同一个房间,此刻她们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僵硬。李婶的手里攥着纸灯笼的穗子,灯笼掉在地上,灯罩已经被踩碎,里面的蜡烛油凝固在地上,像是一滩血。张婆的脖子上缠着红绸带,脸色青紫,和王婶的死状一模一样。
“第七个……第八个……”祁念的声音发颤,他看着地上的纸灯笼和红绸带,心里清楚,这是纸人匠干的,他用刘三引开他们,趁机害死了李婶和张婆。
秦捕头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把抓起刘三,怒吼道:“纸人匠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刘三却只是嘿嘿地笑,笑声沙哑得像破锣:“他在……他在你们身后……”
祁念和秦捕头心里一紧,猛地转过身。只见客栈门口,站着四个纸人,正是之前消失的那四个!它们穿着鲜艳的寿衣,手里分别握着纸刀、纸元宝、纸灯笼和红绸带,红嘴唇咧着,黑沉沉的眼睛正盯着他们。而在纸人后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纸人匠!
他还是穿着那件灰布长衫,头发胡子依旧整齐,只是眼睛里的亮光更盛了,嘴角带着诡异的笑:“祁大夫,秦捕头,我们又见面了。”
“纸人匠!你这个恶魔!”秦捕头举起长刀,就要朝着纸人匠冲过去。
可纸人匠却轻轻挥了挥手,四个纸人突然动了起来,朝着秦捕头扑过去。秦捕头虽然勇猛,却架不住四个纸人的围攻,很快就被逼得连连后退,身上被纸刀划了好几道口子,渗出血来。
祁念赶紧上前帮忙,他手里的银针不停地朝着纸人的眼睛扎过去,可这次,银针扎进纸人眼睛里,却像是扎进了棉花里,纸人丝毫没有反应。
“没用的,”纸人匠冷笑着说,“这四个纸人,是用十二个死人的指甲混着纸浆做的,阴气更重,你们的阳气伤不了它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客栈里的村民,嘴角的笑容更诡异了,“现在已经死了八个人,还剩四个,只要再找四个伴,小宝就能安心地走了。”
“你胡说!”祁念怒喝一声,“赵小宝要是泉下有知,绝不会让你用这种方式害人性命!你只是在利用他的魂,满足你自己的邪念!”
纸人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你这么想多管闲事,那你就来当第九个伴吧!”他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嘴里念念有词。黄纸燃烧起来,青黑色的烟雾朝着祁念飘过去,烟雾里,竟传来赵小宝的声音:“我好孤单……我要伴……”
祁念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弹不得。他看见四个纸人朝着他走过来,纸刀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是要将他砍成碎片。
就在这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衙役的喊叫声:“秦捕头!我们来了!”
纸人匠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镇上的衙役会来得这么快。他赶紧收起黄纸,想带着纸人逃跑,可已经晚了——大批衙役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火把,火把的光芒驱散了雾气,也照亮了四个纸人。
“大家用火把烧!纸人怕火!”祁念大喊着,他记得纸是易燃物,就算附了阴气,也怕火。
衙役们赶紧将火把朝着纸人扔过去,火把碰到纸人,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纸人在火里“哗啦”作响,像是在尖叫,青黑色的烟雾从火里冒出来,里面传来赵小宝的哭声:“我不要伴了……我不要了……”
纸人匠看着纸人被烧,眼里满是绝望。他想逃跑,却被秦捕头一把抓住,按在地上:“你跑不了了!”
纸人匠趴在地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跑不了又怎么样?你们以为烧了纸人就没事了吗?赵小宝的魂还在!他还会找伴的!你们都逃不掉!”
“你胡说!”秦捕头怒喝一声,将他五花大绑。
祁念走到纸人匠面前,冷冷地说:“你用死人指甲做纸人,控制赵小宝的魂害人,现在纸人被烧,赵小宝的魂也该安息了。你犯下的罪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纸人匠却只是冷笑,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抓他的衙役身后,声音诡异:“安息?不可能。你们看,剩下的四个纸人,正站在你们身后……”
衙役们心里一紧,猛地转过身。只见客栈门口,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四个纸人,它们穿着鲜艳的寿衣,手里握着纸刀和红绸带,红嘴唇咧着,黑沉沉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在火把的光芒下,纸人的脸泛着诡异的白光——那是用新的死人指甲做的纸人,赵小宝的魂,还没散。
祁念的心脏猛地一沉,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死死盯着客栈门口那四个新出现的纸人,它们的寿衣比之前的更加鲜艳,红得像泼了血,绿得像淬了毒,纸脸上的眉眼描得愈发精细,连睫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而那双凹陷的黑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客栈里的人,像是在挑选下一个“伴”。
“怎么会……纸人不是都被烧了吗?”秦捕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刚被绑住的纸人匠趴在地上,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笑声穿透火光,刺得人耳膜发疼:“烧了又如何?只要还有死人指甲,只要小宝的魂还想着找伴,这些纸人就能一直做出来!你们烧一个,我能做十个!”
祁念突然想起之前在纸人匠柴房里看到的那些布包,每个布包里都装着不同人的指甲,当时他只以为是纸人匠收集来的存货,现在才明白,那根本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原料”。石头村这几年死了不少人,老的、少的、病死的、意外死的,每个死者的指甲都可能被他偷偷剪走,藏在布包里,等着随时用来扎新的纸人。
“你到底收集了多少死人指甲?”祁念冲过去,一把揪住纸人匠的衣领,眼神里满是怒火。纸人匠却只是歪着头笑,嘴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腐烂的花:“多少?足够让小宝凑齐十二个伴了。你们以为抓了我就结束了?太晚了,那些纸人已经认了小宝的魂,就算没有我,它们也会自己找活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哗啦”的纸响,那四个新纸人动了。它们没有像之前那样扑过来,而是缓缓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走去,脚步僵硬却坚定,手里的纸刀和红绸带在火光下晃着,像是在炫耀即将到来的杀戮。
“拦住它们!用火把烧!”秦捕头大喊一声,率先提着长刀冲了过去。衙役们也赶紧跟上,手里的火把高高举起,朝着纸人扔过去。可这次的纸人像是有了防备,它们猛地往后退,避开了火把,然后突然分成两队,一队朝着客栈的窗户跑去,想从窗户跳进屋里,另一队则朝着衙役们扑过来,纸刀直直地朝着衙役的喉咙划去。
“小心!”祁念大喊着,一把推开身边的一个衙役。纸刀擦着衙役的肩膀划过去,虽然没有真的砍伤,却带起一阵刺骨的冷风,衙役的肩膀瞬间起了一片青紫色的印记,像是被冻伤了一样。
“这纸刀怎么会这么冷?”衙役捂着肩膀,脸色惨白。祁念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纸人匠说过,这些纸人是用十二个死人的指甲做的,阴气比之前的更重,看来这些纸刀也吸满了阴气,就算只是碰到,也会被阴气所伤。
客栈里的村民们吓得尖叫起来,纷纷往角落里躲,有的甚至因为慌乱撞倒了桌子,桌椅碰撞的声音、村民的哭喊声、纸人的哗啦声混在一起,让整个客栈乱成了一团。祁念看着眼前的混乱,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些纸人。
他目光扫过客栈,突然看到了墙角的那堆柴火,那是周老板用来烧火做饭的,里面有不少干柴和松脂,都是易燃的东西。他赶紧对周老板大喊:“周老板!把那堆柴火拿过来!我们用柴火围一个圈,把纸人困在里面烧!”
周老板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点了点头,和几个年轻的村民一起,把柴火搬到客栈中央,堆成一个圆圈。祁念又让衙役们把火把扔到柴火堆里,干柴遇火,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焰冲天,把整个客栈照得通红,也驱散了周围的阴气。
那四个纸人看到大火,明显犹豫了一下,脚步放慢了不少。秦捕头抓住机会,提着长刀冲过去,对着纸人猛地一挥,将一个纸人的胳膊砍了下来。纸人的胳膊掉在地上,瞬间被大火引燃,很快就烧成了一堆纸灰。
“大家加把劲!把纸人赶到火圈里去!”秦捕头大喊着,衙役们也士气大振,纷纷朝着纸人发起进攻。纸人虽然阴气重,但毕竟是纸做的,在衙役们的围攻下,很快就被逼得节节后退,朝着火圈的方向退去。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纸人匠突然挣扎起来,他猛地撞向身边的一个衙役,衙役没防备,被他撞倒在地。纸人匠趁机爬起来,朝着客栈门口跑去,嘴里还大喊着:“小宝!我来帮你找伴!”
“别让他跑了!”祁念大喊着,赶紧追了过去。纸人匠跑得很快,眼看就要跑出客栈门口,祁念突然从药箱里掏出一根银针,朝着纸人匠的腿上扎过去。银针精准地扎中了纸人匠的穴位,他“啊”的一声惨叫,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祁念赶紧跑过去,将纸人匠按住。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纸人匠的怀里掉出一个小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青黑色的指甲,还有一张黄纸,上面画着奇怪的符文,符文旁边写着几个字:“第十二个伴,祁念。”
祁念的心里一凉,原来纸人匠早就把他当成了第十二个目标。他刚想把布包捡起来,就听到客栈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最后一个纸人被衙役们赶到了火圈里,瞬间被大火吞噬,纸人在火里扭动着,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痛苦地哀嚎,青黑色的烟雾从火里冒出来,里面传来赵小宝的声音:“我不要伴了……我真的不要了……”
随着最后一个纸人的燃烧,客栈里的阴气渐渐散去,雾气也开始慢慢变淡。祁念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像是都被抽干了。秦捕头也走了过来,看着被大火烧成灰烬的纸人,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终于结束了。”
可纸人匠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结束?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赵小宝的魂还没散!他还会回来的!你们都逃不掉!”
祁念皱了皱眉,他知道纸人匠的话不可信,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站起身,走到火圈旁,看着纸灰被风吹散,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希望石头村能恢复平静。
就在这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是镇上的县令亲自带人来了。县令听说了石头村的事情,担心出大事,所以亲自带着人赶来支援。县令看到客栈里的景象,还有被绑住的纸人匠,脸色沉了下来:“大胆狂徒,竟敢用邪术害人,本官定要将你绳之以法,让你为死去的村民偿命!”
纸人匠却只是冷笑,没有说话。县令让人把纸人匠押上囚车,然后对祁念和秦捕头说:“辛苦你们了,还好你们及时控制住了局面,不然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遭殃。”
祁念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不知道,赵小宝的魂会不会真的像纸人匠说的那样,还会回来。”
县令叹了口气:“这些邪祟之说,本官虽然不信,但为了安抚村民,还是让人去赵小宝的坟前做场法事,超度一下他的魂吧。希望这样能让他安息,也让村民们安心。”
祁念点了点头,觉得县令说得有道理。第二天,县令让人请了一位道士,去村后的乱葬岗给赵小宝做了场法事。道士穿着道袍,手里拿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还烧了不少黄纸和纸元宝,说是用来超度赵小宝的魂,让他安心地去投胎,不要再留在人间害人。
法事做完后,石头村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村民们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看到纸人匠被抓走了,纸人也被烧了,心里的石头也慢慢落了地。祁念也在村里待了几天,帮村民们处理一些伤口,还给一些因为惊吓过度而生病的村民开了药方。
几天后,祁念觉得石头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就准备离开。村民们得知他要走,都来送他,手里还拿着一些土特产,像是鸡蛋、花生之类的,非要塞给他。
“祁大夫,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都活不到现在。”一个村民握着祁念的手,眼里满是感激。祁念笑了笑:“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以后要好好生活,要是再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就赶紧去镇上报官。”
村民们点了点头,目送祁念离开。祁念背着药箱,走在石头村的小路上,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经历过恐怖灾难的村子,心里感慨万千。他希望这个村子以后能永远平静,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就在祁念走出石头村不远,路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突然听到一阵“哗啦”的纸响。他心里一紧,赶紧回头看,却什么都没看到。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他又听到了纸响,这次的声音更清晰了,像是就在他的身后。他猛地转过身,只见老槐树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纸人,纸人穿着红色的寿衣,手里攥着一根红绸带,纸脸上的眼睛正盯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祁念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刚想走过去把纸人拿下来,纸人却突然随风飘了起来,朝着石头村的方向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的雾气里。祁念站在原地,看着纸人消失的方向,心里的不安又涌了上来,难道纸人匠说的是真的,赵小宝的魂还没散,他还会回来找伴吗?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石头村的故事,或许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