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丢手绢(2 / 2)

萌萌的尸体被送回青杨村时,天又阴了,风卷着槐树叶,在村口打旋,像是在迎接她。参与过捉迷藏的孩子,现在已经死了四个,还剩九个。剩下的孩子家长更慌了,有的把孩子送到了外地的亲戚家,有的请了道士来家里做法,道士拿着桃木剑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还在门上贴了黄符,可黄符第二天就会变成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过。

赵支书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他躲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不敢出门,桌上放着当年晓梅失踪的案卷,是他从镇里的档案室里翻出来的,纸页已经发黄,上面记录着当年的调查结果:“林晓梅,女,6岁,青杨村人,1993年7月15日在村头老槐树下玩捉迷藏时失踪,现场遗留粉白桃花手绢一块,无其他线索,疑为走失或被拐,案件暂存。”

案卷里还夹着张照片,是晓梅的一寸照,照片上的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大大的,手里攥着块粉白手绢,跟现在的妞妞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赵支书盯着照片,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他总觉得照片里的晓梅在盯着他,嘴角还带着点笑,和莉莉、婷婷嘴角那诡异的笑一模一样。

他想起王奶奶说的“晓梅要凑够十三个替身”,当年参与捉迷藏的是十三个孩子,现在参与游戏的也是十三个,这不是巧合,是晓梅早就布好的局。他必须找出当年的真相,不然剩下的九个孩子,一个都活不了。

赵支书找到了村里最老的老人,张爷爷。张爷爷今年八十七岁,瘫在炕上,说话都费劲,可他是当年村里的治保主任,晓梅失踪时,是他负责调查的。赵支书提着水果去看他,张爷爷的孙子在旁边陪着,见赵支书问起晓梅的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说“爷爷身体不好,别提这些糟心事了”,可张爷爷却摆了摆手,示意孙子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爷爷喘着气,眼神飘向窗外的老槐树,像是在回忆三十年前的事。“当年不是没人看见,是没人敢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晓梅失踪那天,我在槐树林里看见过刘老根。”

“刘老根?”赵支书愣了一下,他听村里的人提过这个名字,说是三十年前村里的光棍,后来失踪了。

“对,就是他,”张爷爷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点白沫,“刘老根那时候四十多岁,没媳妇,也没孩子,平时就爱跟村里的孩子瞎混,有时候还会给孩子们糖吃。那天我路过槐树林,看见他从树洞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块粉白手绢,就是晓梅的那块,嘴角还沾着血,看见我就跑。”

赵支书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您追上他了吗?”

“追上了,”张爷爷的眼神暗了下来,“我跟着他回了家,在他屋里发现了件带血的花布衫,是晓梅那天穿的。我当时就想喊人来抓他,可他却跪在地上求我,说他不是故意的,是晓梅跟他玩捉迷藏,躲进了树洞,他想把她拉出来,结果不小心把她推下去了,树洞太深,他不敢下去救,也不敢说出去。”

赵支书攥紧了拳头:“那您当时为什么不把他交给警察?”

“我想来着,可等我喊人来的时候,刘老根已经不见了,”张爷爷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愧疚,“他屋里留了张纸条,上面就写了五个字:‘槐树下见’。我带着人去槐树下,挖开树根下的土,只看见块手绢,就是晓梅的那块,没看见刘老根,也没看见晓梅的尸体。”

“那晓梅的尸体呢?”赵支书追问。

“不知道,”张爷爷摇了摇头,“有人说她被刘老根埋在了别的地方,有人说她掉进了树洞深处,树洞通着村后的深潭,尸体早就被水冲走了,还有人说,刘老根把她的尸体藏在了树洞里,自己也躲了进去,跟她的魂待在了一起。”

赵支书心里一沉,他想起妞妞、莉莉、婷婷手里的手绢碎片,还有萌萌镜子上的字,突然明白了晓梅的怨气,不仅是因为自己死得冤,更是因为刘老根没受到惩罚,她要找的不只是替身,更是要让刘老根出来认罪,可刘老根早就不见了,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当年的“游戏”重演,让参与游戏的孩子,都变成她的“证人”。

从张爷爷家出来,赵支书直奔刘老根的废弃院子。院子里还是老样子,长满了野草,破锅烂碗堆在墙角,那口装过莉莉和婷婷的破水缸还在,缸里的水已经干了,底部积着层黑绿色的淤泥。赵支书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可当他走到屋门口时,却看见门框上有个浅浅的手印,像是刚按上去的,手印上还沾着点粉白色的绒毛,跟晓梅手绢上的绒毛一模一样。

他推了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床,一个破柜子,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灰尘上有串脚印,很小,像是孩子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墙角的地窖口。

赵支书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拿着手电筒,慢慢走到地窖口。地窖口盖着块木板,木板上有个锁,锁已经生锈了,可锁扣却是开着的,像是刚被人打开过。他掀开木板,手电筒的光往下照,地窖很深,能看见

突然,风从洞口里吹出来,带着股腥甜的气味,还有细悠悠的童谣声:“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赵支书的手一抖,手电筒差点掉下去。他听见洞里有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在往上爬。他想跑,可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他看见洞口里伸出一只手,惨白惨白的,指甲又长又尖,抓着地窖的边缘,接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个小女孩,穿着三十年前的花布衫,脸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开,笑着说:“叔叔,你也来玩捉迷藏吗?”

是林晓梅!

赵支书吓得魂飞魄散,他想喊,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晓梅从地窖里爬出来,手里攥着块粉白手绢,边角的桃花在手电筒的光下显得格外鲜艳。她慢慢走向赵支书,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赵支书的心上。

“当年的捉迷藏,还没结束呢,”晓梅笑着说,她的声音细悠悠的,跟童谣声混在一起,“刘老根躲起来了,我找不到他,只能找你们来陪我玩。还差九个,你也来当一个吧。”

赵支书突然想起张爷爷说的“树洞通着深潭”这句话,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转过身来,脚步踉跄地想要往门外冲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门口的一刹那,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鬼魅一般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的温度低得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是从冰窖里伸出来的一般。赵支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发现抓住他的人竟然是晓梅!

晓梅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支书,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她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攥着赵支书的手腕,让他感到一阵剧痛,不由得龇牙咧嘴起来。

赵支书惊恐地看着晓梅,只见她的面容在他眼前慢慢地发生了变化。先是变成了妞妞的模样,然后又变成了莉莉的样子,最后竟然变成了萌萌的面容!而萌萌的眼睛里,正不断地流淌着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赵支书的手背上,那血的温度也是冰冷刺骨,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肤,直抵骨髓。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一阵清脆的童谣声突然在赵支书的耳边响起,这声音起初还很微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响亮,仿佛有无数个孩子在齐声歌唱。那童谣的旋律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变成他……”童谣的歌词在赵支书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他的心跳愈发急促,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赵支书感觉脖子上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他伸手去摸,是块粉白手绢,边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他看见屋里的破床上,躺着个男人的尸体,穿着三十年前的衣服,已经腐烂得只剩下骨头,手里攥着块手绢碎片——是刘老根!他真的躲在了这里,跟晓梅的魂待在了一起。

晓梅把赵支书往地窖口拉,他的脚已经碰到了地窖的边缘,再往后一步,就会掉下去。他拼命挣扎,喊着“救命”,可没人听见。他看见晓梅的眼睛里,映出了剩下九个孩子的脸,他们都在笑,笑得跟晓梅一样诡异。

“快点变成他……”晓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赵支书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要飘起来。他看见刘老根的骨头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来抓他,嘴里还念叨着“陪我玩,陪我玩”。他最后看见的,是晓梅手里的手绢,上面的桃花越来越红,像是被血染红的。

第二天早上,有人在刘老根的废弃院子里发现了赵支书的尸体。他倒在地窖口,脖子上缠着块粉白手绢,边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他的手里攥着块刘老根的手绢碎片,还有张纸条,上面是晓梅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游戏还没结束,还差八个。”

老槐树下的童谣还在飘,风穿过槐树叶,唱着:“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变成他……”

剩下的九个孩子,开始接二连三地出事。有的孩子在家里吃饭时,突然被饭噎死,手里攥着桃花手绢碎片;有的孩子在睡觉前,突然从床上掉下来,头磕在地上,当场死亡,枕头边放着块粉白手绢;还有的孩子在跟爹娘逛街时,突然跑到马路中间,被车撞死,手里还攥着块手绢碎片,都是晓梅的那块。

青杨村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人都搬走了,有的搬到了镇上,有的搬到了城里,再也不敢回来。只有那棵老槐树还立在村口,树干上的树洞越来越大,像是张着嘴,在等着下一个玩捉迷藏的孩子。

有人说,林晓梅的怨气还没散,她还在找刘老根,也在找剩下的八个替身;有人说,刘老根的魂还在树洞里,跟晓梅的魂一起,等着有人来陪他们玩游戏;还有人说,只要有人敢在槐树下哼一句《丢手绢》,就会被晓梅的魂缠上,变成她的“小朋友”。

可没人知道,老槐树的树洞里,除了腐叶和手绢,还有十三根手指骨,都是孩子们的,整整齐齐地摆着,像是在玩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丢手绢游戏。树洞里的水,永远是黑褐色的,带着铁锈味和腥甜味,像是晓梅的血,一直在流。

风又起了,童谣声飘得很远,很远:“快点快点变成他……”

有时候,路过青杨村的人,会看见老槐树下有个小女孩,穿着花布衫,攥着粉白手绢,在喊:“来玩捉迷藏啊,找到我,我就把手绢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