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午夜摇篮曲(2 / 2)

这个纸糊的婴儿做工非常粗糙,完全就是一个初学者的水平。它的身子是用黄色的纸张叠成的,而脸部则是用白色的纸张剪出来的,上面还用红墨水画着两个圆圆的黑眼珠。然而,这对眼珠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占据了半张脸,使得整个面容看起来格外诡异。

纸糊的脸颊上还涂了两团拙劣的腮红,颜色是那种廉价的朱砂调制而成的,红得有些发暗,就像是凝固的血液一般。再看它身上穿的那件纸糊的小褂子,同样也是明黄色的,边角处用细麻绳缝着,但是那针脚却歪歪扭扭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开始学习针线活的孩子缝出来的一样。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男人的胳膊竟然还在微微地晃动着,仿佛是在给怀里的纸婴拍嗝一样。他的动作轻柔得有些过分,与那个粗糙的纸糊玩意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觉十分怪异。张老头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直窜到头顶。

女人还在喂,白色的小碗倾斜着,里面的红色液体顺着勺子边缘往下淌,滴在纸婴的嘴角,顺着纸缝渗进去,在黄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她的嘴里还在哼着,调子早不是原来的摇篮曲,变成了一句反复重复的呢喃:“宝宝快吃,吃了爷爷的耳朵就不聋啦……吃了爷爷的耳朵,你就能听见娘唱歌啦……”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钩子,顺着猫眼钻进张老头的耳朵里,勾得他耳膜发疼。张老头这才发现,女人的围巾不知何时摘了,露出了完整的脸,那是一张过分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却红得刺眼,像是刚喝了血。她的脖子上,那道红痕更清晰了,不是绳子勒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边缘参差不齐,还沾着点细碎的黄纸灰。

最让张老头头皮发麻的是女人的眼睛。刚才隔着猫眼,他只觉得那眼神冷,此刻借着屋里漏出的光,他看得清清楚楚,女人的瞳孔是浑浊的,像是蒙了一层磨砂玻璃,没有焦点,却偏偏对着三楼的方向,像是正透过猫眼,盯着他看。

“爷爷在看我们呢。”女人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又细碎,像指甲刮过铁皮,“宝宝你看,爷爷的左耳多灵光,能听见我们唱歌呢。”

男人也跟着笑,笑声低沉又沙哑,像是喉咙里堵了纸灰:“对,爷爷的左耳好,给宝宝当耳朵正好。等宝宝吃了爷爷的耳朵,就能听见蛐蛐儿叫了,就能听见娘唱的摇篮曲了。”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张老头的心里。他想后退,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想捂住耳朵,手却不听使唤,只能死死攥着门把手,指节泛出青白色。他看见男人怀里的纸婴,那两个用红墨水画的眼珠,像是突然转了一下,正对着猫眼,黑沉沉的,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宝宝饿了,”女人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她抬起手,指尖沾着点红色的液体,朝着三楼的方向虚虚一点,“爷爷,把你的左耳给宝宝好不好?宝宝吃了,就不吵你睡觉了。”

张老头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的下午,他在楼下花坛边捡过一个东西——那是个纸糊的小耳朵,巴掌大,黄纸做的,边缘用细麻绳缝了圈花边,和男人买的麻绳一模一样。当时他觉得晦气,顺手扔进了垃圾桶,现在想来,那哪里是别人扔的,分明是这对夫妻给“宝宝”准备的“零件”,而他,就是那个被选中的“零件库”。

“爷爷怎么不说话呀?”女人歪着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那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红痕,随着她的动作,红痕微微裂开,一丝鲜血从中渗出,仿佛是被人狠狠掐过一般。

她的声音轻柔而又娇媚,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但那渗血的红痕却又透露出一丝诡异和恐怖。

“是不是舍不得呀?”女人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伤口,她依旧温柔地笑着,继续说道,“没关系的哦,爷爷,宝宝很乖的,就吃一只耳朵而已,不会让爷爷疼的哟。”

说罢,她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纸婴,那纸婴看起来脆弱无比,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走。

男人抱着纸婴,缓缓地向前凑了凑,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张老头这才看清他的面容。只见男人的眼角挂着两行泪,那泪水却是诡异的红色,宛如血泪一般,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大爷,”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常了一些,带着些许哀求的意味,“我们的宝宝……生下来就聋了,听不见任何声音……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找个灵光的耳朵,给宝宝装上……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话音刚落,女人突然尖叫起来:“你别求他!宝宝饿了!直接去拿!”她猛地转过身,朝着三楼冲过来,脚步飞快,手里的小碗掉在地上,红色的液体洒了一地,在光带里蜿蜒成一条血蛇。

张老头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鞋柜上,鞋柜上的搪瓷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声巨响在寂静的楼道里炸开,女人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张老头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再看,女人站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转角处,背对着他,黑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她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小碗,用手指蘸了蘸地上的红色液体,放进嘴里舔了舔,发出“啧啧”的声响。

“爷爷害怕了。”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说给怀里的纸婴听,“没关系,宝宝,我们等明天,明天爷爷出门,我们就去拿他的耳朵。”

男人抱着纸婴走过来,伸手揽住女人的肩,两人慢慢走回二楼,男人顺手关上了门,那道昏黄的光带消失了,楼道里又恢复了黑漆漆的一片,只剩下地上那摊红色的痕迹,在安全出口的绿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张老头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像是要跳出来,左耳里嗡嗡地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那只一直很灵光的耳朵,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隐隐作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敢慢慢爬起来,扶着墙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二楼的灯还亮着,窗户上的深灰色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却能看见里面有个模糊的人影,正抱着什么东西慢慢摇晃,像是在哄孩子睡觉。偶尔有细碎的歌声飘上来,还是那句“宝宝快吃,吃了爷爷的耳朵就不聋啦”,只是声音更轻了,像是蚊子哼哼。

那天夜里,张老头没敢再睡觉。他把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竹制痒痒挠,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他盯着猫眼,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女人就会出现在门外。

窗外的天空逐渐明亮起来,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给房间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仿佛是夜与昼的分界线,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楼道里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楼的王大爷起得最早,他的咳嗽声从楼下传来,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着。李老太也被这声音吵醒了,她打开门,倒水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张老头坐在床边,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随着天亮,那些让他毛骨悚然的诡异事情也会随之消失。然而,就在他慢慢站起身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李老太的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死人啦!快来人啊!二楼死人啦!”这突如其来的叫声让张老头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的双腿因为长时间坐着而有些麻木,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这些,急忙冲向门口,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老头的心猛地一沉,他趿拉着拖鞋,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二楼的门大开着,里面围了不少人,李老太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手指着屋里,浑身发抖。张老头挤进去一看,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男人和女人都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脸色青灰,眼睛圆睁着,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们的怀里,还抱着那个纸糊的婴儿,纸婴的嘴角沾着点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刚“吃”过东西。地上散落着一地的黄纸灰,还有很多纸糊的玩意儿,纸耳朵、纸眼睛、纸舌头,甚至还有一个纸糊的小心脏,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宝宝的心脏”。

最让张老头头皮发麻的是,客厅的墙上,用红墨水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宝宝还饿,还要爷爷的耳朵。”

警察很快就来了,拉着警戒线,把看热闹的人都挡在了外面。穿白大褂的法医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男人和女人的尸体,眉头皱得紧紧的。张老头站在警戒线外,浑身发抖,他想起昨夜女人说的话,想起那个纸糊的婴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老张,你咋了?脸色这么白?”王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也有些发颤,“你不知道,法医刚才说,这两口子……死了至少三天了!”

“三天?”张老头的声音像被掐住的公鸡,“不可能!昨天夜里我还看见他们了!还听见他们唱歌了!”

王大爷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老张,你是不是吓糊涂了?法医还能说错?他们身上都长尸斑了,肯定死了好几天了。”

张老头说不出话来。死了三天?那他这三天夜里听见的摇篮曲,是谁唱的?他看见的男人和女人,又是谁?

这时,两个警察抬着一个黑色的箱子从屋里走出来,箱子上沾着不少黄纸灰。张老头的眼睛突然瞪圆了,他看见箱子的缝隙里,露出来一个纸糊的玩意儿,是个纸糊的老头,穿着一件灰外套,和他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纸糊老头的左耳处,挖了个洞,像是被什么东西挖走了。

“那是什么?”张老头颤抖着手指,指着那个箱子,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站在一旁的警察,顺着张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箱子静静地放在角落里,显得有些破旧。警察眉头微皱,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

随着箱子盖的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警察定睛一看,箱子里竟然堆满了纸糊的东西,有纸糊的小人、纸糊的动物,还有一个纸糊的人像,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看起来栩栩如生。

“这……这是什么?”张老头的声音愈发颤抖,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纸糊的人像,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警察观察了一下纸糊的人像,然后对张老头说:“从这纸糊的人像来看,应该是照着某个人做的。”

张老头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顿时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却发现那只耳朵已经完全失去了听觉,周围的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一片死寂。

警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张老头的异样,他继续在箱子里翻找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过了一会儿,警察直起身子,看着张老头,语气严肃地说:“大爷,你跟我去做个笔录吧。”

张老头像是没听见警察的话一样,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警察见状,轻轻推了他一下,张老头这才回过神来。

“大爷,你确定你昨夜看见他们了?”警察一脸狐疑地放下手中的笔,目光直直地落在张老头身上,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些端倪。

张老头被警察这么一问,心里更加焦急,他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我确定!我真的看见了!他们就站在那间屋子里,怀里还抱着一个纸婴,嘴里还念叨着要吃我的耳朵呢!”

警察看着张老头激动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大爷,这不可能啊。根据法医的鉴定,他们已经死了三天了,尸体都开始腐烂了,怎么可能在昨夜还活动呢?”

张老头一听,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真的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警察见张老头如此笃定,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让张老头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并告诉他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会再联系他。

张老头签完字后,如释重负地离开了警察局。然而,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多少。一路上,他都在回想昨晚看到的那一幕,越想越觉得害怕。

回到家后,张老头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把门反锁上。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的挂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挂钟的指针慢慢地转动着,终于,它指向了十二点。

张老头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时间点,正是昨晚他看到那两个诡异身影的时候。

客厅里异常安静,静得连张老头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左耳里,原本总是会传来那首诡异的摇篮曲,但此刻,却只剩下一片死寂。

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还在屋里。他抬头看向窗户,窗户上拉着窗帘,却能看见窗帘后面,有个模糊的影子,正抱着什么东西慢慢摇晃。

“宝宝,爷爷的耳朵好吃吗?”一个黏糊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仿佛有人紧贴着他的左耳,轻柔地低语。

张老头悚然一惊,猛地回过头去,但身后空无一物。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股剧痛如闪电般袭来,直击他的左耳。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他的耳朵里疯狂搅动,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耳垂。

张老头惊恐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左耳,却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液体。他定睛一看,那竟然是鲜血!他的左耳,不知何时,竟然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黑洞,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宝宝还要眼睛,”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在他的右耳边,“爷爷的眼睛很亮,给宝宝当眼睛好不好?”

张老头浑身一颤,抬起头,望向窗户。只见窗帘正缓缓地被拉开,一个纸糊的婴儿正趴在窗台上,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婴儿的身体是用白纸糊成的,两个红墨水画的眼珠圆滚滚的,死死地盯着张老头,嘴角还沾着一丝鲜血,正是他左耳的血!

在纸婴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他们的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眼睛圆睁着,毫无生气,就像张老头昨晚在黑暗中看到的那两个人一样。

“爷爷,我们来拿你的眼睛了。”女人笑着说,声音尖锐又诡异。

张老头尖叫一声,倒在沙发上,再也没起来。

后来,这栋老居民楼里的人都搬走了。有人说,张老头死的时候,眼睛不见了,左耳也不见了,怀里抱着那个纸糊的婴儿,纸婴的眼睛和耳朵处,各沾着一块血淋淋的肉。

也有人说,每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三楼的窗户上便会悄然浮现出三个身影。那是一个纸糊的婴儿,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他们紧紧地抱着纸婴,缓缓地摇晃着,仿佛在哄孩子入睡一般。而在这静谧的午夜时分,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细细的歌声:“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这诡异的场景让人毛骨悚然,楼下的老槐树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它的叶子落得一年比一年早,仿佛被某种力量摧残着。有一次,一个捡垃圾的老人路过这里,偶然间瞥见树底下散落着许多纸糊的玩意儿。有纸耳朵、纸眼睛、纸舌头,甚至还有一个纸糊的老头,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却没有左耳,也没有眼睛。

风一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那声音竟像是在跟着哼唱那首诡异的摇篮曲:“宝宝快吃,吃了爷爷的……”这恐怖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那纸糊的老头正从黑暗中凝视着路过的人,让人不敢多停留一刻。

歌声像幽灵一样,在老居民楼的上空游荡,仿佛它有自己的生命和意志。它缠绕在每一扇紧闭的门窗上,似乎在试图钻进房间里,与里面的人交流。路过的人们都能听到这诡异的歌声,它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人们的耳朵紧紧拉住,让人无法忽视。

有人说,那对夫妻和张老头的灵魂,都被那个纸糊的婴儿给缠住了。他们被困在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中,夜夜唱着摇篮曲,等待着下一个“零件”送上门来。这个说法让人毛骨悚然,仿佛这栋老居民楼里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

还有人说,那个纸糊的婴儿并不是普通的婴儿,而是一个讨债的小鬼。它需要收集一百个耳朵、一百个眼睛和一百个舌头,才能投胎转世。而这栋老居民楼,就成了它的“零件库”,每一个住在这里的人,都可能成为它的目标。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些说法到底是真是假。真相被深深地掩埋在这栋老居民楼的阴影之中,让人无从探究。人们只知道,每当午夜十二点,那首《午夜摇篮曲》就会像时钟一样准时响起。那细细的、软软的歌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是在召唤着什么未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