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第一次注意到那个戴红围巾的女人,是在入职软件开发公司后的第三个加班夜。
写字楼的中央空调早在晚上十点就按规定关停,凌晨十二点半,他盯着电脑屏幕上最后一行待调试的代码,指尖在机械键盘上敲下回车时,后背已经沁出一层黏腻的薄汗。玻璃幕墙外是沉寂的城市,只有零星几栋写字楼还亮着灯,那些分散的光点像黑夜里睁着的孤眼,冷冷地俯瞰着地面上的一切。他揉了揉发酸的颈椎,指节按在僵硬的肌肉上,传来一阵酸胀的痛感。抓起椅背上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没拉到顶,露出里面印着公司logo的灰色卫衣,快步走向电梯间。
电梯下行时,数字在昏暗的轿厢里逐次跳动,18、17、16……每跳一下,楼道里传来的穿堂风声就清晰一分。他想起上周同事老周说过的话,这栋建成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写字楼,半夜总能听到奇怪的声响。起初他只当是谣言,直到三天前加班到凌晨一点,他在茶水间接热水时,清晰地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女人的高跟鞋声,哒哒、哒哒,节奏均匀,由远及近,却在即将靠近茶水间门口时突然消失。当时他攥着一次性纸杯的手都在发抖,热水溅在虎口上,烫得他猛地一缩,最后是咬着牙,几乎是跑着冲回了办公室。
出了写字楼大门,一股初秋的晚风如幽灵般悄然袭来,裹挟着潮湿的凉意,直往许念的衣领里钻。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微微颤抖着。
路口处,一盏路灯不知何时坏掉了,镇流器似乎接触不良,导致灯光忽明忽暗,仿佛在黑暗中挣扎。这诡异的光线将许念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如同一个扭曲变形的怪物,让人毛骨悚然。
许念站在路灯下,凝视着不远处的23路末班车站牌。那站牌在冷白色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和冷清。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屏幕,时间显示为十二点五十分。他心里默默计算着,还有十分钟,末班车才会抵达。
等车的只有他一个人。路边的法国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枯黄的叶子打着旋飘下来,落在脚边的积水中,漾开一圈微小的涟漪。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目光无意间扫过斜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玻璃门紧闭,收银台后的节能灯却亮着,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趴在柜台上,不知道是店员睡着了,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便利店的招牌有些褪色,“全家”两个字的右下角缺了一块灯珠,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斑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公交车引擎的轰鸣声,带着老旧车辆特有的顿挫感。许念抬头,看到一辆深绿色的23路公交车缓缓驶来,黄色的车灯在黑夜里像两团跳动的鬼火,照亮了前方被落叶覆盖的路面。这辆车他之前坐过两次,每次车厢里都空荡荡的,司机总是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从始至终都不说话,仿佛只是个机械操作的木偶。
公交车停在站牌前,车门“嗤”地一声向两侧打开,一股混杂着潮湿水汽和铁锈的冷气涌出来,瞬间裹住了许念。他下意识地裹了裹冲锋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上去。投币时,硬币在投币箱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滴——”的提示音在空荡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他瞥了眼驾驶座上的司机,对方依旧低着头,只能看到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以及握着方向盘的手,那双手很粗糙,指关节突出,虎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许念在公交车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比较靠前的单人座位,他快步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屁股刚接触到座位,他就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刷一会儿新闻,打发一下等待发车的时间。
然而,就在他准备打开手机屏幕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了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他的目光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看去。
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人。她的身影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笼罩着,显得有些模糊。但即使是这样,许念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独特的气质。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款大衣,衣摆垂到膝盖下方,看起来有些旧,却打理得很整洁。头发很长,黑色的直发披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最显眼的是她脖子上的红围巾,红得像新鲜的血,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扎眼,边缘处还绣着一朵细小的白色梅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背对着车头,侧着头望着窗外,身体一动不动,像是一尊被固定在座位上的雕塑。
许念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手心微微出汗。他赶紧收回目光,假装看向前方的挡风玻璃,可注意力却总忍不住往后方飘。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偶尔还能听到车窗缝隙漏进来的风声。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往后瞟,女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红围巾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轻轻飘动,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公交车缓缓行驶,沿途的站牌大多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几盏路灯亮着,灯光透过车窗照进车厢,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念看着窗外倒退的夜景,紧闭的商铺门脸、落满树叶的人行道、昏暗的居民楼窗口,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半夜坐车遇到形迹诡异的人要赶紧下车,不然很可能会被“脏东西”缠上。那时候他只当是老人的迷信,可此刻身处空荡荡的车厢里,想起之前写字楼里听到的高跟鞋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慢慢爬了上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公交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像是压过了路面的坑洼。许念下意识地抓住了前排座椅的靠背,身体往前倾了倾。转头看向最后一排,女人还是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颠簸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晃动一下。他咽了口唾沫,拿出手机想给合租的室友发个消息,却发现手机信号栏里只有一个微弱的“E”,连基本的文字消息都发不出去。
奇怪,刚才在站牌的时候还有4G信号的。”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试了试切换飞行模式再打开,信号还是没有恢复。车厢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即使裹着冲锋衣,他还是觉得冷,尤其是脚踝处,像是有冷风顺着裤脚钻进来,冻得皮肤发麻。
公交车继续往前开,过了大概十分钟,终于到了许念住的“阳光小区”门口。这是个老旧的回迁小区,没有门禁,门口的保安亭里亮着灯,却看不到保安的身影。他站起身,快步走向车门,脚步有些急促,像是在逃离什么。在下车前,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排,女人依旧坐在那里,红围巾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她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就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许念突然听到车厢里似乎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那声音很轻,宛如微风轻拂纸张时所发出的细微声响。这声叹息如此轻柔,以至于许念一开始都怀疑是否真的听到了。
然而,这丝疑虑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因为他猛地回过头,想要确认声音的来源。然而,他所看到的只有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黄色的车灯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那辆车渐行渐远,最终只留下一串模糊的引擎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然后被无尽的静谧所吞噬。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许念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由于项目即将上线,整个开发组都在夜以继日地工作,加班到凌晨已成为家常便饭。而许念也不例外,他几乎每天都要忙碌到深夜,然后乘坐凌晨一点的23路末班车回家。
说来也怪,那个戴着红围巾的女人,似乎总是与许念一同搭乘这趟末班车。她每天都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姿势、穿着,甚至连红围巾的褶皱都与前一天毫无二致,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完全停滞了。
起初,许念还会感到害怕,每次上车都会刻意避开最后一排,选一个离女人最远的座位坐下,全程不敢回头。但时间久了,他渐渐习惯了这个女人的存在,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这么晚了还在坐公交车,难道是没有家,或者在等什么人吗?
他开始下意识地留意这个女人。他发现女人从来不下车,不管公交车开到终点站,还是中途的任何一个站点,她都一直坐在最后一排,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有几次,许念故意坐到靠近最后一排的双人座上,想听听女人有没有说话,或者看看她的脸,可每次都失望而归。女人始终一言不发,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他还注意到,女人的手指很纤细,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涂着透明的指甲油,偶尔会轻轻搭在车窗边缘,指尖触碰玻璃的瞬间,会留下一丝淡淡的白雾,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天晚上,许念加完班走出写字楼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零五分。他小跑着冲向站牌,生怕错过末班车。到了站牌下,他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女孩在等车。女孩看起来十六七岁,扎着低马尾,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双手放在口袋里,不停地搓着手,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很害怕。她的书包上挂着一个粉色的毛绒兔子挂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没过多久,23路公交车那明亮的灯光便出现在了远处的路口,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给人带来了希望和温暖。许念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转过头,与身旁的女孩相视一笑,然后一同静静地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
公交车缓缓地驶近,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随着“嗤”的一声,车门缓缓打开,一股熟悉的冷气如同一股清泉般喷涌而出,让人感到一阵凉爽。许念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公交车,走到投币箱前,准备投币。
就在他将硬币投入投币箱的瞬间,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师傅,我刷学生卡可以吗?”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车厢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许念不由得转过头去,只见那个女孩正站在他身后,手中紧握着一张学生卡,脸上露出些许紧张和羞涩。她的目光与许念交汇了一下,便迅速地移开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而那位司机师傅则坐在驾驶座上,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像是砂纸在木头上摩擦一般,让人不禁想起了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
女孩小心翼翼地掏出学生卡,在刷卡区刷了一下,“滴——学生卡”的提示音响起。她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眼司机,又快速扫了一眼车厢后排,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许念心里一动,走到女孩身边,小声问:“你也经常坐这班车吗?”
女孩吓了一跳,像是被突然抓住的兔子,猛地抬头看了看许念,过了几秒才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声音很小,带着一丝颤抖:“嗯,我家住在前面的红星城中村,只有这班车能到我家小区门口。”
“你……有没有注意到最后一排的那个女人?”许念指了指车厢后方,声音压得更低了。
女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纸一样,她用力摇了摇头,嘴唇哆嗦着说:“别、别跟她说话,也别盯着她看。我妈妈说,半夜一直坐同一班车、还不下车的人,都不吉利,会带来不好的运气。”
许念心里一紧,还想再问些什么,女孩却已经快步走到前排,找了个靠近车门的座位坐下,双手紧紧抓着书包带,再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抬头看车厢里的任何地方。
公交车继续行驶,许念回到自己之前常坐的座位,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投向了最后一排。女人还是老样子,红围巾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显眼,她的侧脸对着车窗,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想起女孩的话,心里又开始发毛,手心再次冒出冷汗。
车开到中途的“滨江路口”站时,那个女孩突然猛地站起来,匆匆走到车门边,身体紧紧贴着车门,似乎想提前下车。许念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女孩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毫无血色,双手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停地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师、师傅,下一站能不能提前停一下?我、我有急事要回家。”女孩对着驾驶座的方向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
司机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公交车依旧保持着匀速行驶,丝毫没有要停车的意思。
女孩急了,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恐慌:“师傅,我真的有急事,能不能通融一下,停一下车?我妈妈还在家等我呢!”
还是没有回应。驾驶座上的司机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低着头,帽檐遮住了脸,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偶尔动一下,调整着方向。女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校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转身看向许念,眼神里充满了求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许念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慢慢走到司机身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气:“师傅,她看起来真的很着急,前面就是路口,能不能稍微停一下,让她下去?”
司机终于缓缓抬起头,许念这才看清他的脸想,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很久没有见过阳光,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像是熬夜熬了好几天,眼球浑浊,没有任何光泽。他盯着许念看了几秒,目光冰冷刺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不到站,不能停。公司有规定。”
许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司机的眼神吓住了。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不耐烦,没有冷漠,只有一片死寂,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女孩绝望地靠在车门上,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许念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能为力,他既不敢再和司机交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
就在这时,后排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布料摩擦声。许念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回头看去,那个戴红围巾的女人竟然动了。她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越过空旷的车厢,落在了女孩的身上。许念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清楚地看到,女人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快得像是错觉,紧接着,她的嘴角好像还微微上扬了一下,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女孩显然也看到了女人的动作,她吓得尖叫一声,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许念赶紧跑过去,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像是摸到了冰块。
“别、别过来……别靠近我……”女孩指着后排的方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掉得更凶了。
许念回头看了眼女人,她已经重新转了回去,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侧着头望着窗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那短暂的动作只是许念的幻觉。
公交车继续行驶了大概五分钟,终于到了女孩要下的“红星城中村”站。车门刚一打开,女孩就像逃难一样冲了下去,甚至忘了说一声谢谢。下车后,她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公交车,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然后快步跑向城中村深处,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许念回到座位上,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他看着后排的女人,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他要跟这个女人搭话,问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每天都坐这班车,为什么从来都不下车。
接下来的几天,许念一直在犹豫。他既好奇女人的身份,又害怕会遇到不好的事情,毕竟女孩的话和女人诡异的举动,都让他心里发毛。直到第五天晚上,他加班到凌晨一点半,电脑突然蓝屏,辛苦调试的代码没来得及保存,只能重新开始。等他终于处理完工作,走到站牌时,发现手机电量已经耗尽,自动关机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手机,就没法联系室友,要是遇到什么事,连求助都做不到。
晚风越来越凉,许念裹紧了冲锋衣,在站牌下来回踱步,心里既焦虑又害怕。就在他纠结要不要打车回家时,23路公交车的灯光出现在了远处。他硬着头皮,等车停稳后,抬脚走了上去。
投币后,许念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前排,而是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拳头,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
女人依旧坐在那里,红围巾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诡异的光,边缘的白梅花刺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许念的心跳得飞快,他在女人旁边的座位上慢慢坐下,座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车厢里很安静,许念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的手心全是汗,手指紧张地抠着裤子口袋。犹豫了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用尽量轻柔的声音开口:“你……你也经常坐这班车吗?”
女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依旧侧着头望着窗外,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偶尔掠过的路灯灯光,照亮她平静的侧脸。
许念尴尬地笑了笑,手指在口袋里绞在一起,又问:“这么晚了,天这么冷,你要去哪里啊?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还是没有回应。车厢里依旧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风声。许念的心里有些发毛,他想站起来离开,回到前排的座位,可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他咬了咬牙,继续说:“我坐这班车一个多月了,每天都能看到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是需要帮忙的话,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哪怕只是帮你打个电话也行。”
女人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许念。这是许念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她的脸,她没有戴口罩,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却红得像血,和脖子上的围巾颜色几乎一样。眼睛很大,眼窝微微凹陷,瞳孔是深黑色的,没有一丝神采,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吸走人的目光。她的皮肤很细腻,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质感,像是没有温度的瓷器。
许念的心跳瞬间停止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发冷,牙齿都开始微微打颤。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连手指都没法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