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病榻惊变疑云生(1 / 2)

丰德彝病危的消息,如同在刚刚经历雷霆震动的凉州城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

原本被李承乾铁腕手段震慑住的都督府大小官吏,以及随行的部分京官,瞬间又被恐慌攫住。

尚书右仆射,这可是堂堂的宰相!

在钦差行辕驿馆里说倒就倒,还性命垂危?

这凉州,到底是个什么虎狼之地?!

李承乾闻讯,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刚刚还沉浸在锁定李佑良罪证的肃杀氛围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让他嗅到了浓烈至极的阴谋气息!

丰德彝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李佑良被拿下、即将深挖其背后主使的关口“突发急病”?

这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走!”

李承乾没有任何犹豫,豁然起身,带着李大亮和一队精锐亲兵,疾步奔向驿馆。

段志玄则被他一个眼神留下,那眼神里的含义清晰无比——封锁现场,控制丰德彝身边所有人和物品!

未经允许,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驿馆丰德彝居住的小院,此刻已被东宫亲兵严密把守,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汤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气息。

随行的白发苍苍的老御医满头大汗,正用银针在丰德彝身上几处穴位反复施救,但躺在床榻上的丰德彝,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身体时不时地剧烈抽搐一下,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嘴角溢出浑浊的白沫。

床边铜盆里的清水,已被染成了淡淡的褐黄色。

“情况如何?”

李承乾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老御医停下施针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面露难色甚至有一丝惊惧,颤声道:

“回……回禀殿下!丰仆射此症……来得极其凶险迅猛!初时只道是旅途劳顿引发的心悸旧疾,但服用了常备的药丸不仅不见效,反而急剧恶化!老朽行医数十年,此等症状……实属罕见!”

他凑近李承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比的困惑和一丝惶恐,

“观其脉象紊乱如沸汤,四肢厥冷如冰霜,口吐涎沫,瞳仁散大……像是……像是中毒之兆!可……可老朽以银针试其喉间、胃部残涎,又以特制药水验其晚膳、汤药残渣,均……均未发现常见毒物痕迹!这……这……”

“中毒?却验不出毒?”

李承乾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房间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侍立在旁、脸色煞白的丰德彝随从,

“丰仆射今夜用过何物?何人经手?”

一名书吏打扮的中年人哆嗦着回答:

“回殿下,仆射晚膳是与几位随行大人一同用的驿馆标准膳食,并无特殊。回来后只喝了随身携带的药茶……药茶是仆射自己煮的,小人……小人就在旁边伺候……”

他指着桌上一个干净的空茶碗和一个紫砂小壶。

李大亮立刻上前检查茶壶和碗底残渣,又闻了闻,眉头紧锁,对李承乾微微摇头。

显然,没发现异常。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丰德彝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发出几声“嗬嗬”的怪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他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竟猛地睁开!

眼球布满血丝,死死地凸了出来,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正站在床前的李承乾!

这突如其来的回光返照般的清醒,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

房间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只见丰德彝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骇人的力气,如同铁钳般猛地伸出,死死地、痉挛般地抓住了李承乾放在床边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李承乾都感到一阵生疼!

“嗬……嗬……”

丰德彝的喉咙剧烈滚动,拼尽全力想说什么,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李承乾立刻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丰德彝剧烈翕动的嘴唇:

“丰公!你想说什么?!”

丰德彝的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滚烫的砂砾,他用尽仅存的所有生命力,挤出几个破碎模糊、却如同用尽灵魂呐喊的音节:

“…吴……海……船……账……”

这四个音节吐出,仿佛耗尽了天地间最后一口浊气。

丰德彝那死死抓住李承乾手腕的手,骤然松开,无力地垂落在床沿。

他那双充满不甘、恐惧和某种急切告密意味的凸出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洞地凝固着,直勾勾地望着冰冷的天花板。

气绝身亡!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房间里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老御医沉重的叹息。

李承乾缓缓直起身,手腕上被丰德彝抓过的地方留下几道清晰的青紫指印。

他盯着床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也锐利到了极点!

吴?海?船?账?

这四个毫无逻辑关联的字,如同四把沾血的钥匙,指向一个更加幽暗恐怖的深渊!

丰德彝临死前拼尽全力的暗示,绝不可能是胡言乱语!

“丰公!”

一声凄厉的哭喊打破了沉寂,是丰德彝带来的那位书吏。

他扑到床前,嚎啕大哭。

其他随从也纷纷跪倒,哭声一片。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宇文化及带着几名官员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悲痛”。

“丰仆射!丰公!您……您这是怎么了啊!”

宇文化及冲到床边,看着丰德彝死不瞑目的样子,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白日里还好好的!怎……怎就……”

他猛地转向那位老御医,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张御医!你身为随行太医,是如何照料丰仆射的?!为何会突发恶疾,竟至……竟至薨逝?!”

他直接将定性甩了出来——突发恶疾!

老御医脸色发白,面对位高权重的中书令的质问,声音都在发抖:

“回……回中书令!丰仆射此症……来得太过凶猛诡谲!老朽……老朽尽力了!观其症状,当是……当是多年沉疴积劳,旅途奔波辛苦,心力交瘁,陡然……陡然发作,回天乏术啊!”

在宇文化及无形的巨大压力下,他终究没敢再提那“疑似中毒却无痕”的判断,顺着“积劳成疾”的方向说了下去。

他知道,这个说法最能平息事态,也最“安全”。

真相?

在巨大的权势面前,有时真相反而是最危险的。

宇文化及闻言,重重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唉!丰公为国操劳,鞠躬尽瘁,竟……竟殒命于此!实乃我大唐之巨大损失啊!”

他抹了抹不知是否有泪的眼角,转向脸色冰冷的李承乾,语气沉重道:

“殿下!丰仆射乃国之重臣,猝然离世,兹事体大!当务之急,是立即上书朝廷,奏明丰公积劳成疾、不幸病逝之哀讯,并妥善安排灵柩回京治丧事宜!此地……此地阴晦,殿下万金之躯,不宜久留,以免冲撞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给身后几名官员使了个眼色。

那几名官员立刻会意,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对着丰德彝那位还在哭泣的书吏道:

“陈书吏,节哀顺变!丰公生前负责协理部分案卷文书,我等需即刻清点整理,以免遗失!还请陈书吏配合,随我等去丰公书房一趟!”

他说得冠冕堂皇,行动却极其迅速,几乎是半搀扶半强迫地就将那名为陈书吏的官员带向了丰德彝在此居住的书房!

这是要抢在太子之前,控制丰德彝带来的可能与案子有关的所有文书!

宇文化及的心思,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