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崔府那厚重无比、象征着世家尊严的朱漆包铜大门,如同被攻城锤砸中,竟连门带框,被一股沛然莫御的蛮力,整个踹得向内爆裂开来!
木屑铜钉四散飞溅!
烟尘弥漫中,一道如同巨灵神般的身影,堵在了破碎的府门处!
来人一身玄甲浴血,肩甲上甚至还挂着碎肉,手中提着一柄门板大小的骇人巨斧,浑身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杀气!
正是薛仁贵!
他铜铃般的巨眼,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被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的崔府家丁护院,最后精准地锁定了书房门口,那个拿着火折子、僵在原地的崔明远!
薛仁贵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脸上的血污和狰狞的笑容,在火把映照下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复仇的快意:
“崔明远!你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狗东西!你薛爷爷——来给你送终了!!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话音未落,薛仁贵如同狂暴的犀牛,拖着巨斧,轰隆隆地碾过庭院,直扑崔明远!
挡在他面前试图阻拦的几个崔府死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巨斧带起的恐怖罡风扫飞出去,筋断骨折!
崔明远吓得肝胆俱裂,手中的火折子啪嗒掉在地上,他转身就想往内室逃!
“哪里走!”
薛仁贵一声暴喝,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并非劈砍,而是如同门板般横扫过去!
嘭!
一声闷响!
沉重的斧面狠狠拍在崔明远的后背上!
“噗——!”
崔明远如遭巨锤轰击,整个人离地飞起,口中鲜血狂喷,重重砸在书房内的书架上,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各种珍玩古籍散落一地。
他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废墟里,浑身骨头如同散了架,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薛仁贵大步上前,如同拎小鸡仔般,一把揪住崔明远华丽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看着对方那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曾经高高在上的脸,薛仁贵眼中只有冰冷的蔑视和刻骨的恨意。
“绑了!把这狗东西和他府里所有喘气的,都给老子捆结实了!敢反抗的,就地剁了喂狗!所有房间,给老子一寸寸地搜!片纸不留!”
薛仁贵将瘫软的崔明远狠狠掼在地上,对着身后如狼似虎涌入的边军士兵吼道。
“诺!”
士兵们轰然应喏,如同猛虎入羊群,迅速控制住整个崔府。
哭泣声、呵斥声、翻箱倒柜声顿时响成一片。
这座煊赫百年的世家府邸,在铁与血的暴力下,彻底褪去了所有的光环,显露出末日降临的狼狈与绝望。
晨曦微露,驱散了长安城最后一缕血腥的夜色。
持续了大半夜的混乱厮杀,在帝国绝对力量的反击和李承乾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出现下,迅速平息。
负隅顽抗的叛军被剿灭,投降者被缴械关押,城中各处的火头也被扑灭。
虽然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间血迹未干,但秩序正在快速恢复。
劫后余生的百姓,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着街道上往来巡逻、甲胄森严的官军,眼中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太极殿前广场,已经被清理过一遍,但浓重的血腥味依旧挥之不去。
巨大的承天门残骸还在冒着青烟。
精锐的玄甲军取代了羽林卫,如同冰冷的钢铁雕塑,拱卫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洗礼的帝国心脏。
李承乾并未卸甲,一身征尘,肩上的猩红披风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他步履沉稳,一步步踏上还残留着血迹和刀痕的丹陛石阶。
在他身后,薛仁贵如同押解猎物般,亲自拖着被捆得如同粽子、面如死灰、嘴角还挂着血渍的崔仁师、崔明远等人。
大殿之内,气氛肃穆。
李世民依旧端坐于御座之上,神色平静,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逼宫只是一场幻梦。
长孙无忌侍立一旁,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锐利依旧。
殿中两侧,房玄龄、魏征等重臣赫然在列,他们显然也是刚刚经历了惊魂一夜,此刻看着踏入殿中的太子,眼神复杂,有欣慰,有震撼,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儿臣李承乾,奉旨平叛!幸不辱命!逆首崔仁师,现已擒获!请父皇发落!”
李承乾在御阶前单膝跪地,声音清朗,带着鏖战后的沙哑,却字字铿锵。
他身后的薛仁贵也轰然跪下,将如同烂泥般的崔仁师丢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瘫软在地的崔仁师身上。
这位博陵崔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此刻衣衫破碎,满身尘土血污,再无半分世家公子的风采,只剩下阶下囚的狼狈与绝望。
李世民的目光淡淡扫过崔仁师,如同看一只蝼蚁,没有丝毫波澜。
他看向李承乾,深邃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真切的暖意和赞许:
“乾儿,平身。丰州大捷,长安平叛,你居功至伟。辛苦了。”
“儿臣份内之事,不敢言功。”
李承乾起身,垂手肃立。
“薛卿。”
“末将在!”
薛仁贵声如洪钟。
“你浴血奋战,擒拿逆首,勇冠三军!记你首功!”
“谢陛下隆恩!为陛下,为殿下,末将万死不辞!”
薛仁贵激动地叩首。
殿内一片寂静。
李世民的目光重新落回崔仁师身上,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刮过:
“崔仁师,尔等勾结突厥,祸乱边关,刺杀重臣,煽动宗室,收买武将,豢养死士,更敢行此逼宫谋逆、动摇国本之滔天大罪!你博陵崔氏,还有何话说?!”
崔仁师被这帝王的威压慑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怨毒、恐惧和不甘。
他知道,博陵崔氏完了,彻底完了!
九族俱灭,就在眼前!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疯狂,瞬间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没有求饶,没有辩解。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盯住了御阶旁,那个刚刚立下不世之功、如同朝阳般耀眼的年轻储君——李承乾!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崔仁师那因为受伤和恐惧而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腔调,突然响起:
“呵呵…呵呵呵…李承乾…我的太子殿下…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混合着血沫和极致恶意的诡异笑容,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钩住李承乾:
“你披肝沥胆,力挽狂澜…救了你父亲,救了这大唐江山…真是感天动地,孝感动天啊!哈哈哈哈…”
他猛地咳出一口血,笑声癫狂而凄厉,
“可是…你问问你自己!也问问你高高在上的父皇!”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那个如同毒刺般的问题,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
“他真的…信任你吗?!啊?!”
这石破天惊、诛心至极的质问,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
瞬间!
整个太极殿,死寂得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万载寒冰!
所有人的目光,从崔仁师那张扭曲疯狂的脸,骤然转向御座之上的李世民!
再猛地转向御阶旁,那位刚刚力挽狂澜的太子殿下李承乾!
李世民脸上的平静,如同完美的面具,没有丝毫裂痕。
但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寒潭微澜般的幽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而李承乾——这位刚刚经历了北疆血战、星夜驰援、平定叛乱,浑身还散发着铁血与硝烟气息的年轻储君,在听到这诛心之问的瞬间,挺拔如松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僵硬了一下。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那双曾指挥千军万马、洞悉战场迷雾的锐利眼眸,此刻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震动和深不见底的探究,如同两道沉凝的实质目光,穿透凝固的空气,笔直地、无声地迎向了御座之上——他那位深不可测的父皇。
信任?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此刻却重逾千钧,如同无形的巨手,骤然扼住了太极殿内所有人的呼吸!
刚刚平息的叛乱尘埃之下,一股更加隐秘、更加冰冷、足以冻结血脉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