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医那句如同鬼魅低语的话,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狠狠砸在鬼哭峡入口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心头血的主人…那‘两世为人’的印记…此刻…就在你们那太子殿下的金顶大帐之内!”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凛冽的寒风卷着砂砾刮过嶙峋的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
薛仁贵、苏定方、赵老栓,连同那十几名精锐斥候,如同瞬间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所有人的动作、表情,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只剩下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在脑中疯狂回荡、撞击!
“大帐之内?!”
薛仁贵铜铃般的巨眼瞪得几乎要裂开,里面充满了极致的茫然、震惊和一种被巨大荒谬感击中的呆滞。
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太…太子殿下的金顶大帐里?谁?!是谁?!”
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望向丰州大营的方向,仿佛要穿透这重重山峦和无尽风沙,看清那帐中的每一个人影!
苏定方同样浑身剧震,这位素来沉稳如山的将军,此刻脸上也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和巨大的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脑中瞬间闪过金顶大帐内可能出现的一张张面孔:
太子李承乾本人?
贴身侍卫?
还是…那些侍奉汤药的内侍?
无论哪一个可能,都让他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意味着什么?
这“两世为人”的怪物…或者说…异数…竟然就在储君身边?!
“这…这怎么可能…”
赵老栓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如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太子帐中…怎么会…有这种…”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觉得这老巫医的话比鬼哭峡本身还要邪门百倍!
“桀桀桀…”
老巫医看着众人失魂落魄的反应,发出沙哑漏风的怪笑,浑浊的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般的诡异幽光,
“信不信…由你们…老头子我只知道…那带着‘两世为魂’烙印的心头血…就在那里…”
他伸出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再次遥遥指向南方丰城大营的方向,
“两天…你们只剩下两日时间…是信老头子我…赌一把…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位将军…魂归地府…桀桀桀…”
薛仁贵猛地一个激灵!
如同被一盆冰水混合着滚油兜头浇下!
裴行俭!
只有两天!
一丝希望,哪怕是如此诡异、如此难以置信、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希望,那也是希望!
比绝望强!
“信!”
薛仁贵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苏定方,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抓住对方的肩膀,
“定方!信他!不管这老怪物说的是人话鬼话!裴兄的命赌不起!你!骑我的‘黑风’!现在就给老子往回冲!用最快的速度!把这话!原封不动!一字不落地传给太子殿下!告诉殿下!‘心头血’就在金顶大帐之中!让殿下务必…务必…”
薛仁贵顿了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决绝,
“…务必找出此人!取血!救命!”
他把最后的“取血救命”四个字,说得无比沉重。
这意味着一场巨大的风波,或者…隐秘的牺牲?
但此刻,裴行俭的命高于一切!
苏定方被薛仁贵巨大的力量和话语中的决绝所震撼。
他看着薛仁贵那双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赤红眼睛,看着他那身被狼血、人血和自己鲜血浸透的狼藉铠甲,看着他肩膀崩裂伤口渗出的刺目鲜红,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所有的疑虑、震惊、荒谬感,瞬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使命感所取代!
“薛将军放心!”
苏定方猛地抱拳,声音沉稳如磐石,却蕴含着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急切!
“末将就是跑死十匹马!也必定在明日朝阳升起之前,把话带到殿
他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冲向薛仁贵那匹神骏异常、正烦躁地刨着蹄子的黑色战马。
“赵老栓!”
苏定方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对着赵老栓喝道,
“你留下!给薛将军带路!其余人,跟上老子!用鞭子抽!用刀剑刺马股!不惜一切代价!天亮之前!必须看到丰州大营的辕门!驾——!!!”
“黑风”感受到新主人身上那股不顾一切的决死之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四蹄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射向来时的浓雾!
苏定方身后的十几名斥候精锐纷纷打马扬鞭,如同狂风般紧随其后!
密集如雷的马蹄声瞬间撕裂鬼哭峡死寂的空气,迅速远去,只留下一片翻滚的烟尘和呼啸的风声。
薛仁贵看着苏定方等人消失的方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巨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
失血、疲惫和高度紧绷后陡然松懈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不能倒!
他还要稳住这个鬼地方!
等苏定方把血带回来!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盯住猎物的猛虎,死死锁定那个佝偻在阴影里的老巫医,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老怪物!老子的人去取血了!你现在!立刻!给老子滚进你那破棚子!把该准备的药!该烧的火!都给老子预备好!要是血到了!你拿不出救命的玩意儿…”
薛仁贵缓缓抬起手中那柄还在滴着狼血的巨刀,刀锋在惨淡的峡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老子就把你剁碎了!跟你那锅烂肉汤…一起喂狼!”
老巫医浑浊的黄眼睛瞥了一眼那杀气腾腾的刀锋,咧开没牙的嘴,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嗬嗬”声,慢悠悠地转过身,步履蹒跚地挪回了那间散发着腥甜怪味的破草棚。
帘子落下,遮住了他那枯槁的身影和棚内跳跃的、映照着诡异草药罐的昏黄火光。
薛仁贵杵着巨刀,如同一尊染血的铁塔,立在寒风呼啸的鬼哭峡入口。
左肩的伤口在寒风刺激下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的筋肉,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如同凝固了一般,死死望着南方丰州大营的方向,仿佛要将那遥远的距离用目光烧穿!
时间,从未如此煎熬!
丰州大营,太子金顶大帐。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浓烈呛鼻的药味和挥之不散的血腥气混合着,形成一种令人绝望窒息的气息。
裴行俭静静地躺在榻上,如同一尊冰冷的青铜塑像。
他的脸色已经不再是灰黑或青黑,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蜡黄,皮肤紧贴着骨骼,没有一丝活人的光泽。
嘴唇干裂发黑,如同枯萎的树皮。
胸膛上那柄幽蓝的匕首柄,如同一个邪恶的符咒,匕首周围巴掌大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紫色,并且那毒痕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速度,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每一次呼吸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喉咙深处那如同破风箱抽拉般的“嗬…嗬…”声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每一次响起,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帐内所有人的心上!
生命的烛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黯淡下去!
李承乾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地半跪在榻前。
他的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血丝,眼神空洞而茫然,死死盯着裴行俭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他紧紧握着裴行俭那只冰冷刺骨、如同寒铁般的手腕,仿佛那是连接着生死两界的唯一绳索。
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回流,只有掌心下那越来越微弱、几乎要消失的脉搏,如同濒死的蝴蝶在轻轻扇动翅膀,一下,又一下,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像是在他心头剜走一块肉!
恐慌…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恐慌,如同冰冷粘稠的毒液,彻底淹没了李承乾。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和无力。
他是储君,是大唐未来的天子,坐拥万里江山,手握生杀大权。
可此刻,他却连自己最信任、最倚重的将军,连他最后一丝气息都留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滑向那无尽的深渊!
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让他痛苦万分!
“裴卿…”
李承乾的声音干涩沙哑,低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破碎的呜咽,
“撑住…薛蛮子…他找到法子了…他快回来了…孤…孤命令你…撑住…”
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毯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印记。他不在乎了!
什么储君威仪,什么天子气度!
此刻,他只是一个快要失去至亲手足的、悲痛欲绝的年轻人!
钱老蔫佝偻着背,如同风干的枯树,蜷缩在帐门口最角落的阴影里。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早已哭得干涩刺痛,此刻只是死死地盯着榻上的少主,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泄露出一点呜咽惊扰了少主最后的气息。
每一次裴行俭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稍长一点,他那布满深刻皱纹的眼角就剧烈地抽搐一下。
旁边的孙铁柱等老兵,同样如同石雕般守在帐外,眼神空洞而绝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声的悲恸。
“殿下…”
一个太医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绝望,颤抖着响起,
“裴主事…脉象…脉象已如游丝入水…恐…恐过不了…今夜子时…”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触地,身体抖如筛糠。
这已经是第三次近乎宣布死刑了!
李承乾的身体猛地一颤!
握着裴行俭手腕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疯狂赤红!
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磕头如捣蒜的太医,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
“闭嘴!孤不准你再说!孤要你吊住他的命!用尽一切办法!吊住!”
他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不顾一切的执拗和疯狂,
“吊不住!孤要你们所有人陪葬!所有人——!!!”
太医们吓得瘫软在地,连哭都不敢大声,只能绝望地、徒劳地再次围上前,用颤抖的手去施针,去灌那早已灌不下去的参汤吊命药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达到顶点之时!
“报——!!!!”
一声如同撕裂布帛般尖锐、凄厉、却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希望的嘶喊声,猛地从远处撕裂了死寂的军营夜空!
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伴随着急促得如同炸雷般、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如同要将大地踏穿的狂暴马蹄声!
“苏将军回来了——!!!有消息——!!!救命的消息——!!!”
这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金顶大帐内外所有绝望的人心头!
李承乾如同被闪电击中,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脸上那濒临崩溃的疯狂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希冀和巨大恐惧的光芒所取代!
他甚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体,嘶声吼道:
“快!让他进来!快——!!!”
帐帘被猛地掀开!
一股浓烈的、属于漠北风霜和疾驰千里的汗腥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定方如同一尊从地狱里冲出来的煞神,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凝结的血块,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出血口子,双眼因为极度疲惫和亢奋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身上的铠甲布满尘土和划痕,整个人仿佛刚从沙土里捞出来,每一步踏在地毯上都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沙尘的脚印!
他几乎是扑进来的!
甚至来不及行礼,直接冲到李承乾面前,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烂的风箱,嘶哑到几乎失声的声音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和希望,吼了出来:
“殿…殿下!巫医…找到了!他说…能解毒!但…但药引是…是‘两世为人的心头血’!一滴!只需一滴!”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李承乾,仿佛要将那惊世骇俗的消息刻进对方的瞳孔里,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而颤抖变形,却字字清晰如雷:
“那巫医说…那心头血的主人…那带有‘两世为魂’烙印的人…此刻…就在殿下您的金顶大帐之内!!!”
“轰——!!!”
苏定方的话,如同一个巨大的闷雷,在金顶大帐内轰然炸响!
寂静!
比之前更加死寂的寂静瞬间降临!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
李承乾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到了极限!
瞳孔深处,如同投入了巨石的深潭,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震惊!
难以置信!
荒谬!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深的、如同深渊般的莫名悸动!
他的身体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孤的金顶大帐之内?!”
李承乾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飘忽不定的茫然。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缓缓地扫过帐内:角落里蜷缩如枯树、眼神浑浊绝望的钱老蔫;跪在榻前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太医们;侍立在帐门附近、同样一脸震惊茫然的内侍们…每一个面孔都熟悉无比,每一个都是他朝夕相处的人!
谁是?!
谁是他身边那所谓的“两世为魂”之人?!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角落里的钱老蔫,在听到那句“金顶大帐之内”的瞬间,布满皱纹的枯槁老脸上,那绝望浑浊的眼神猛地一缩!
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他那佝偻的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布满老茧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低垂的眼帘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锐利的光芒,仿佛某种沉寂了无数岁月的记忆被这石破天惊的话语狠狠撕裂了一角!
但那光芒只是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随即被更深重的、如同死水般的浑浊所淹没。
“是他说的?!”
李承乾猛地转回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死死钉在苏定方脸上,
“那巫医亲口所言?!‘心头血就在孤的金顶大帐之内’?!一字不差?!”
“千真万确!殿下!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那老怪物说得清清楚楚!他还说…裴主事…撑不过今夜子时!”
苏定方重重磕头,额头撞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急切,
“殿下!没时间了!巫医已在鬼哭峡准备!薛将军死死守在那里!只等心头血一到!就能入药!求殿下…快做决断!”
“今夜子时…撑不过…”
李承乾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回裴行俭那张蜡黄死寂的脸上,落在他胸口那柄致命的匕首上。
裴行俭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下一刻就可能彻底断绝!
时间!
最残酷的时间!
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和探查的空隙!
一股巨大的、不顾一切的决绝,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荒谬和寒意!
如同火山喷发般在李承乾胸中炸开!
他眼中那最后一丝茫然和犹豫瞬间被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火焰所取代!
那是属于储君、甚至属于帝王才有的、为了达成目的可以碾碎一切阻碍的冷酷!
“孤知道了!”
李承乾的声音蓦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踌躇的锋利!
他猛地转身,对着帐内所有人,声音冰冷如同钢铁碰撞,带着不容置疑的、如同天宪般的威严命令:
“所有人!即刻退出帐外!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胆敢靠近帐门十步之内!无论身份!斩——立——决——!!!”
这突如其来的、杀气腾腾的命令,让帐内所有人都懵了!
太医、内侍们惊恐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那张冰冷如铁的脸!
钱老蔫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愕然。
苏定方跪在地上,猛地抬起头,看着太子那决绝而冰冷的侧影,心中瞬间翻江倒海!
殿下…这是要…
“滚出去——!!!”
李承乾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眼中赤红一片,带着近乎疯狂的暴戾!
太医和内侍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带地慌忙退出大帐。
钱老蔫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的裴行俭,又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冰冷决绝气息的太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也佝偻着背,沉默地、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苏定方最后一个退出,他亲手将厚重的帐帘死死拉紧,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
转过身,面对帐门外同样一脸茫然和惊惧的众人,他猛地拔出腰刀,眼神凌厉如电,声音如同寒冰:
“奉太子严令!所有人!退后十步!擅越雷池者!杀无赦!”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磐石,死死堵在帐门前,刀锋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森然寒光!
金顶大帐内,瞬间只剩下李承乾和榻上气息奄奄的裴行俭。
死寂重新笼罩。
只有裴行俭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清晰地敲打着李承乾紧绷的神经。
李承乾缓缓转过身,目光不再看裴行俭,而是投向帐内那柄悬挂在兵器架上的、他日常佩戴的、镶嵌着金玉的华丽短剑。
那柄剑,象征着他的身份和权力。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柄短剑。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他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剑柄。触手生寒。
他缓缓拔出短剑。
锋利的剑刃在烛火下流淌着刺目的寒芒。
他握着剑,一步步走回裴行俭的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