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父皇的刀,杀父皇的人!
也借隐太子的刀,消耗父皇的力!
好一个坐山观虎斗!
好一个冷血无情的棋手!
而李泰?
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这个蠢货!
这个自以为是、急功近利的蠢货弟弟!
他以为他找到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以为凭着祖父的“恩宠”和渊字令的力量,就能把自己这个太子掀翻在地!
可他根本不知道,他握住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包裹着蜜糖的砒霜!
是隐太子旧部精心伪装、用来复仇和搅乱天下的剧毒之源!
他的贸然使用,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盖子,提前引爆了这枚毒弹!
不仅炸得他自己粉身碎骨,尸骨无存,更将这毒烟彻底释放出来,弥漫了整个长安!
也让自己这个太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险境!
李泰的愚蠢,加速了渊字令毒性的爆发,也彻底撕开了这层裹着蜜糖的致命外衣!
更可怕的是,李承乾的目光死死钉在素帛最后那几行字上,瞳孔急剧收缩!
隐太子血脉,恐存于世!柳元那个死在暗卫大牢、至死不肯吐露半个字的硬骨头校尉。
他用命守护的,不是渊字令,不是太上皇,而是隐太子李建成遗留在世的血脉!
那个本该在玄武门之变后就被“尽诛”名单抹去的遗孤!
这个孽种,竟然真的还活着?!
而且线索指向了窦建德旧日的势力范围?
窦建德,当年河北枭雄,他的旧部难道和隐太子残余势力合流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满全身!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嗬!”
一声低沉压抑、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叹息,打破了死寂。
李承乾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昏暗光线中侍立的太子舍人杜构和东宫左庶子于志宁。
两人的脸色同样凝重无比,显然也感受到了那份密报带来的恐怖压力。
“杜构,于志宁,”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蕴含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冰冷锐利,
“你们说,这‘渊字令’,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杜构眉头紧锁,沉声道:
“殿下,此令如今看来,已是剧毒之源!太上皇借它泄愤搅局,隐太子余孽借它聚众复仇,魏王则妄图用它争权夺利。最终,都成了陛下网中之鱼!好一场四方杀局!”
“四方杀局?”
李承乾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后怕,有讥讽,更有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冰冷兴奋。
“是啊,四方杀局!祖父用它钓父皇的鱼,隐太子旧部用它裹复仇的毒,李泰想用它当杀人的刀---”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如同淬冰,
“可最终,他们都成了父皇网里的鱼!父皇他才是那个撒网的人!他恐怕早就看穿了这层层迷雾,等着所有鱼都跳出来,再一网打尽!”
他猛地攥紧拳头:
“但!”
李承乾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剑,穿透昏暗,直刺向那素帛上最后一行字所指向的深渊!
“那条最大的鱼!那条潜藏最深、最致命、流淌着隐太子血脉的鱼,它还在暗处!它还没入网!”
这条鱼,才是这盘四方杀局里,真正能掀翻棋盘、颠覆一切的关键!
渊字令的纷争,李泰的覆灭,甚至太上皇的算计,都只是这条大鱼搅动起来的滔天巨浪!
不抓住这条鱼,或者说不彻底碾死这条鱼的根苗,这盘棋,就永远不算完!
大唐的江山,就永远悬着一柄无形的、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杜构和于志宁都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几乎喘不过气。
那条“大鱼”的存在,如同悬顶之剑。
李承乾缓缓走到灯架旁,拿起那张薄如蝉翼却重逾千钧的素帛,再次凝视着上面关于“渊字令”的冰冷剖析。
祖父的怨恨,隐太子的复仇,李泰的野心,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
最终,所有的影像都凝聚在那枚象征着“渊”字令的令牌上。
他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和苍凉意味的弧度。
“这‘渊字令’啊!”
李承乾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丧钟,在寂静的大殿中幽幽回荡,清晰地送入两位东宫属官的耳中。
“它就是太上皇的裹尸布!”
杜构和于志宁身体同时一震!
李承乾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宫殿的穹顶,看到了太安宫里那个垂垂老矣却心有不甘的身影,看到了那令牌背后流淌的无尽鲜血和怨毒。
“它裹着前朝的怨,今朝的恨,还有一群---”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残酷清醒,
“一群想借这具枯朽之尸还魂的痴心妄想!”
裹尸布!
多么精准!
多么冷酷!
多么一针见血的比喻!
太上皇李渊,早已是政治上的“死人”。
这渊字令,就是他用来包裹自己不甘和怨毒、妄图在坟墓里也要搅动风云的裹尸布!
而这层布,又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前朝隐太子势力的血污怨气,浸透了今朝李泰势力争斗的仇恨毒汁!
那些隐太子的旧部,那些窦建德的余孽,他们就像是攀附在腐尸上的蛆虫,妄图借助这具早已腐朽的躯壳,还魂复生!
痴心妄想!
李承乾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这层裹尸布,必须烧掉!
连同它包裹的所有怨毒、仇恨和痴心妄想,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而那条藏在最深处的“大鱼”——隐太子的血脉,也必须揪出来,彻底碾碎!
甘露殿的灯火彻夜未熄,东宫深处的阴影里,新的猎杀令已然成型。
渊字令的真相如同剥开的毒囊,腥臭却清晰。
而裹尸布下的亡魂,仍在黑暗中睁着不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