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市喧嚣渐歇。温家老宅的主卧内,只亮着一盏床头柜上的阅读灯,散发着暖黄柔和的光晕,驱散了满室黑暗,营造出一片安宁静谧的角落。温于瑾已经洗漱完毕,穿着一套质地精良的深蓝色丝质睡衣,靠坐在宽大的双人床床头。他背后垫着两个柔软的羽绒枕,腿上盖着轻薄的蚕丝被。一本厚重的精装书摊开在他修长的指间,他垂着眼眸,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扇形阴影,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完全沉浸在了文字的世界里。暖黄的灯光温柔地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从饱满的额头到挺拔的鼻梁,再到线条优美的下颌,每一处都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临近午夜,卧室门外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门把手被轻轻旋开的声音。裴川回来了。他显然已经在外面的客用浴室简单洗漱过,换上了家居服,但身上依旧带着一股无法完全散去的水汽,以及一丝淡淡的、经过漱口水和清新剂处理却依然若有若无的酒气。他似乎是怕吵到温于瑾,动作放得很轻,但在安静的卧室里,他的存在感依旧鲜明。
温于瑾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但他没有抬头,视线依旧停留在书页上,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裴川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掀开自己那一侧的被子,动作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放松。他习惯性地侧过身,伸出手臂,想要像往常无数个夜晚一样,将身边这个清冷矜贵的人揽入怀中,汲取那份独有的安宁和温暖。
然而,他的指尖还未触碰到温于瑾的睡衣,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凉意的手就抬了起来,精准地抵在了他靠近的胸膛上。力道不重,却带着明确的拒绝意味。
温于瑾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那双漂亮的凤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里面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毫不掩饰的嫌弃。他微微蹙着眉,目光扫过裴川带着湿气的头发和似乎因为饮酒而比平时更显深邃的眼眸,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声音冷淡,带着明显的疏离:“一身酒气,难闻死了。离我远点。”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像是对待一件沾染了不洁之物的物品。
裴川伸出的手臂顿在了半空中。他低头,看着温于瑾抵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精致。然后,他的目光缓缓上移,对上了温于瑾那双写满了“不悦”和“排斥”的眼睛。卧室暖黄的灯光下,裴川的眼神几不可查地暗了暗,眸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情绪快速闪过,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又像是被冷水浇头。但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那抹因为回家而自然流露的柔和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
他没有强求,也没有解释今晚应酬的必要性,只是依言收回了想要拥抱的手臂。他沉默了两秒,然后低声开口,声音因为饮酒和夜晚而带着一丝沙哑,语气平静得近乎顺从:“好。那我先去沙发睡,不吵你。”
说完,他竟真的作势要起身下床,动作没有半分犹豫,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被子因为他起身的动作而被带起,一股微凉的空气钻了进来。
就在裴川的脚即将触碰到地毯的瞬间——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带着一点急促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力道,拽住了他睡衣的袖子。力道不大,甚至有些虚软,但那意图却再明显不过——阻止他离开。
裴川的动作彻底僵住。他有些错愕地转过头,看向手的主人。
温于瑾却已经迅速移开了视线,重新将目光投回到摊开的书页上,仿佛刚才那个拽人袖子的动作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他的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耳根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不自然的红晕。他紧抿着唇,维持着看书的姿势,语气硬邦邦的,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恼怒,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书本)命令道:
“……滚去洗澡!用沐浴露,里里外外给我洗干净!洗不干净今晚就别想上这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