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透过那些光丝的间隙,可以清晰地看到,茧的内部,囚禁着成千上万张痛苦而挣扎的面孔。
那些面孔,属于历代以来,所有因修行了“错误”功法、走了“歧路”、而被伪天道悄然抹除、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修行者!
就是现在!
韩林眼中精光暴涨,双手瞬间结出一个繁复而古怪的印法。
他没有趁机攻击那脆弱的茧,而是发动了他从守碑人那里学来的、唯一能与此地共鸣的禁术——错字共鸣术!
他一把抓起那枚写着“绝笔”二字的竹简,毫不犹豫地将它投入身前一簇因能量风暴而偶然燃起的、焚烧着残破典籍的火焰之中。
“以我记忆为薪,燃尽天下错章!”
这一次燃烧的,不再是普通的灵力。
火焰舔舐竹简的瞬间,韩林的大脑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一段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记忆,正被作为燃料,疯狂地投入这焚誓之火中。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雪琪在望月台练剑时的情景。
月华如水,青衣胜雪,天琊剑光清冷如霜。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是他贫瘠修行路上唯一的暖色。
如今,他亲手将这唯一的暖色,献祭给了火焰。
轰——!
火焰冲天而起,不再是凡火的橘红,而是化作一种灿烂到极致的白金色。
这白金色的火焰仿佛拥有生命,瞬间席卷了整个归墟暗室!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沉寂了万古的书架上,所有残破的典籍、竹简、玉版,竟在火焰的席卷下,无风自动,开始疯狂地翻页!
哗啦啦的声音汇成一片浩瀚的洪流,仿佛是亡魂的呐喊,是对命运的控诉。
随着书页的翻动,每一个残页之上,都浮现出一个个原本被抹去的、金光闪闪的名字!
张小凡、林惊羽、道玄、万剑一……以及更多更多,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名字。
他们都是曾被伪天道判定为“错误”的存在!
“啊啊啊——!”
茧状物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那些“完美誓言”织成的光丝,在白金火焰的灼烧下,如同遇到了克星,一根根地崩断、消散。
每断裂一根丝线,茧中就有一张面孔获得解脱,化作光点消散。
在彻底崩溃的前一刻,那万千声音汇聚成的最后一道意念,带着无尽的怨毒与不解,死死锁定了韩林。
“你……你明明可以借我之力,勘破天道,一步飞升!为何……为何要选择这条死路?!”
韩林没有看它,他的目光始终凝望着石台上,那双逐渐恢复清明、映出他身影的眼眸。
他感受着陆雪琪的呼吸渐渐平稳,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轻声回答,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整个世界宣告:
“因为我早就飞升过了。”
“——在她骂我笨蛋的时候。”
话音落下,他伸出沾染着血与灰的手指,在那片即将燃尽的、承载了他最宝贵记忆的灰烬上,轻轻一按,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次,不是注销,而是认证。
“错字成道,此心不改。”
轰隆隆——!
随着他最后的宣告,整个归墟暗室开始剧烈地崩塌。
头顶的石板寸寸碎裂,脚下的大地化为齑粉。
那囚禁了无数“错误”的牢笼,终于迎来了它宿命的终结。
一道前所未有、纯净到极致的光柱,从崩塌的穹顶之上轰然贯下,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与尘埃。
那光芒温暖而不刺眼,充满了新生的气息。
真正的飞升通道,在伪天道被彻底否定的瞬间,开启了。
地面上,侥幸存活的青云门众人,以及那些刚刚被解放了名字的英灵虚影,都下意识地仰望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柱。
光芒洒落,洗涤着他们身上的伤痛与疲惫。
然而,没有人急着踏上那条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一对站在光柱中心的男女身上。
韩林缓缓扶起陆雪琪,她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坚毅。
他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次,我们一起走。”
就在此时,那宏伟的光柱之中,竟有新的字迹缓缓浮现,庄严而神圣,仿佛是新天道的法则。
“守剑人韩林,准许带一人同行。”
众皆哗然,随即又化为欣慰的笑容。尘埃落定,终得圆满。
韩林凝视着陆雪琪,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以为会是一个点头,或者一个微笑。
然而,陆雪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漫天英灵都瞬间怔住的话。
“……你写的诗,真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