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巅的紫雾已漫到脚边。
陆雪琪的指尖深深掐入诛仙剑鞘,剑鸣在鞘内闷吼如困兽——方才那道压制剑气的无形力场,此刻正顺着剑脊往她识海钻,像根烧红的铁钎在脑仁里搅动。
小竹峰弟子的惊呼还在耳畔:柳烟师姐的神魂标记......要碎了!
她突然睁眼,眼底寒芒刺破雾霭。
去通知道玄真人,命塔由他暂护。她将命盘塞给弟子,衣袂翻卷间已跃上剑碑。
碑身刻着的古剑阵图正泛着青灰,那是初代剑修以血魂祭炼的传承印记,此刻竟比田不易喝醉时的脸红得还蔫。
陆雪琪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碑心字上,烫得碑石发出嗤啦轻响:当年你说,剑与人同魂,人亡则剑鸣。她的声音混着剑气震得山风打旋,现在他在暗界被命运绞杀,我要你醒!
经脉里窜起灼痛。
陆雪琪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真元正顺着血线往碑里灌,像把整坛烧刀子浇进干柴堆——先是指尖发麻,接着小臂抽筋,等热流漫到心口时,她听见胸腔里传来碎瓷般的脆响。
那是七脉会武时被兽神震裂的旧伤,此刻正随着真元暴走一点点崩开。
可她咬着牙笑了,因为剑碑上的字开始泛红,像块被投入熔炉的赤铁。
雪琪!
远处传来惊呼。
陆雪琪偏头,正看见张小凡踉跄着从演武场方向跑来。
他的衣襟染着黑血,噬魂棒在掌心滋滋冒黑气,连额角的血都泛着妖异的紫——那是血魂禁制失控的征兆。
她刚要开口,却见张小凡突然握拳砸向地面,碎石飞溅间,他脖颈暴起的青筋比绳子还粗:别管我!他的声音像破了洞的鼓,我能......我能镇住这鬼东西!
暗界深处,韩林的耳膜突然震得生疼。
他望着命运织图上疯狂扭曲的银线,终于看清那些线头里藏着的光——不是编织者说的养料,是每个人的。
田灵儿为他挡粥碗时选了护短,张小凡在义庄挡刀时选了仁义,陆雪琪在幻月洞背靠背时选了信任......这些选择像火,把原本被编织的丝线烧得千疮百孔。
所以你怕了。韩林突然笑了,守剑令在掌心烫得他几乎握不住,你说我是棋子,可棋子不会烧棋盘。
你不敢让我看全貌,因为你知道,当我看清这些光......他猛地挥剑,青锋划破虚空,我会亲手把这破棋局拆了!
放肆!
编织者的竖瞳骤缩成针尖。
那根被斩断的墨色丝线爆出刺目金光,竟是韩林与无咎道人的师徒羁绊所化——老守剑人临终前用本命真火烙进守剑令的残魂,此刻正顺着断口喷薄而出,将整幅命运织图烧得噼啪作响。
星袍存在的身影开始透明,模糊的面容上裂痕蔓延如蛛网:你可知......
我知。韩林打断他,剑尖挑起一缕残魂之火,我知明界会碎,知天道会崩,知我们可能连渣都不剩。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底却烧着比残魂火更烈的光,可无咎师父说过,守剑人守的从来不是剑,是人心。
人心若死,要这界域有何用?
命运织图轰然崩裂。
无数银线化作流火,在暗界炸成星雨。
韩林被卷入一道漆黑的裂缝,耳边炸响编织者的怒喝:你竟敢......话音未落,裂缝已将他吞噬。
最后一刻他看见,那存在的竖瞳里浮起从未有过的恐惧——不是为封印崩溃,是为他终于明白,所谓命运编织者,不过是另一个被困在局中的棋子。
黑暗来得毫无征兆。
韩林摔进一片无形的空间,四周没有天,没有地,连呼吸都像撞在棉花上。
他勉强撑起身子,守剑令还攥在掌心,却凉得像块冰。
远处有细碎的光在闪烁,像有人隔着毛玻璃敲了敲——那是......命运裂缝的另一端?
他望着掌心逐渐淡去的守剑令纹路,突然笑了。
暗界之外,青云山巅的剑碑爆发出刺目青光。
陆雪琪跪坐在地,嘴角挂着血,却望着碑顶浮现的虚影笑出了声——那是位持剑的白发老者,正是传说中初代诛仙剑灵。
而演武场方向,张小凡的噬魂棒突然爆出漆黑锁链,链身上刻满逆命咒文,正地扎进虚空,锁头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吸力。
韩林。陆雪琪抹了把血,挣扎着站起,我们来接你了。
张小凡握紧锁链,黑血顺着指缝滴落,却笑得比当年在草庙村烤红薯时还亮:这次换我当引,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而在那片无形空间里,韩林的指尖突然触到某种温热的存在——是守剑令的残纹,正顺着他的血脉,缓缓亮起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