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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放下的手才接得住(1 / 2)

阿芽的脚步在学坊旧址前顿住时,晨露正顺着野菊的花瓣往下淌。

他记得老塾师总爱蹲在田埂边,灰布衫沾着草屑,用枯枝在泥里画叶脉图——可今日田埂上只有几簇野菊在风里晃,泥地中央嵌着块陶片,薄土覆了半面,像被谁轻轻盖了层被子。

他蹲下身,指腹擦去陶片上的土。

那是块青釉残片,釉色发暗,边缘有烧裂的细纹——正是去年梅雨季,他和小满在窑场捡的次品。

当时老塾师摸着胡子说:“破陶也是土的孩子,埋进泥里,总能等到发芽的时候。”

阿芽从包袱里取出最后半幅残绢。

绢面已经洗得发白,边角打着细密的补丁,是他跟了十年的“养护笔记”——记着每处嵌陶的位置,每道菌丝的走向,每个需要修补的裂隙。

他将绢布平铺在中央的石台上,又摸出衣襟里的小布包,倒出一把淡绿的苔藓。

苔藓落在绢上,像撒了把碎翡翠。

阿芽退后两步,看晨雾漫过石桌。

他没觉得难过,只想起小满昨夜塞给他的纸条:“阿芽哥哥,我梦见陶田的光连成了星星。”那时他正收拾包袱,女孩的手指绞着衣角,眼睛亮得像含着萤火虫。

原来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人守着。

三日后他离开时,特意绕到学坊后面。

石台上的绢布不见了,泥里浮出个极浅的掌印轮廓,纹路像极了小满掌心的裂——不深,却清晰。

风掀起他的袖口,腕间那道跟了二十年的疤痕突然痒起来,他摸着疤痕笑了:“老塾师说的对,该走的,总要走。”

海生推船上岸那天,族里的老渔公拍着他的背直叹气。“娃子疯了?

这船跟你阿爹阿爷出过三十回远海!“他没说话,只是用藤蔓和珊瑚石在船周垒起围栏。

退潮时,船底沾着的海草在阳光下泛着金,像给木船缝了条裙边。

每日清晨他坐在船舷上,闭眼听海。

第一天听见浪花撞礁石的闷响,第二天听见寄居蟹爬过贝壳的窸窣,第三天听见洋流在海底打旋的低吟——像极了阿奶哄他睡觉时哼的谣。

第七日他突然跳起来,抄起斧头劈向祖传的“裂语谱”木匣。

木匣裂开时,里面的龟甲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那是族里世代记录海难的“哭灵谱”,每个碎片都刻着遇难者的名字。

海生蹲下身,把碎片全捡进木匣,走向海边。“船学会了走路,我们该学着停下。”他对着海浪说,手一松,木匣落进潮头。

意外的是,木匣没沉。

一群银鳞小鱼从海底涌上来,用背鳍托着木匣,往深海游去。

海生站在齐膝的海水里,看那点微光越变越小,直到融进晨雾。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压了二十年的石头,突然轻得像片海草。

陈拾在渡口听见碎瓦片响时,正攥着最后一枚铜铃。

那是他从火里抢出来的,铃身裂得像朵枯梅,却始终没烧化。

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蹲在石桥边,用瓦片敲栏杆,“叮”“咚”的声音混着走调的《养护谣》:“春种陶,秋收泥,破了缝,莫要急——”

他停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