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顾微尘截断他的话。
她望着被抬过来的青铜匣,匣中残剑沾着千年锈迹,却在她视线扫过的瞬间,轻轻震颤了一下,“它们在等我。”
陵不孤的喉结动了动,最终退后半步。
顾微尘知道他在强压着冲过来的冲动,像从前无数次看着她钻进危险的古洞修复残卷时那样——他总说她是“拿命换片破铜”,可此刻,她要拿命换的,是自己的命。
“把残片嵌进经脉。”顾微尘对抬匣的弟子说,“轻些。”
弟子们颤抖着取出残片。
顾微尘深吸一口气,调动仅剩的魂织丝——那些几乎要消散的银线突然有了方向,像被磁石吸引般缠上残剑。
锈迹剥落的刹那,她看清了剑身上模糊的纹路:是匠族特有的“续脉刻”,与她掌心守心轮的金芒如出一辙。
“疼就咬我。”
陵不孤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
顾微尘抬头,看见他单膝跪在自己身侧,手腕上划开的血口正对着她的唇。
她想笑,却疼得倒抽冷气——第一片残剑嵌入腕间断裂的经脉时,剧痛像滚水般漫过全身。
“别人修法宝用灵材,我修自己......”她咬着牙,血沫溅在陵不孤的手背上,“用的是‘不信命’。”
陵不孤的手指在她发间收紧。
顾微尘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可他的雷源却稳稳压在她识海之外,像堵沉默的墙。
她知道他在强压着用雷力为她稳脉的冲动,就像她知道,他的雷是“破”,她的手是“修”——两种道,混不得。
第三片残剑嵌入肘间时,守界残灵·八号的残甲突然震动。
顾微尘听见那道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修雷者,需以己身为炉,断三脉,换一线。”
她的动作顿住了。
“断三脉......”顾微尘望着掌心守心轮的金芒,那线光此刻亮得刺眼,“不够。”
陵不孤的呼吸陡然一滞。
“我愿断脉七次。”顾微尘突然咬破舌尖,鲜血喷在不远处的修碑上,“换一线光明。”
血字在碑面凝结的刹那,她感觉左臂传来撕裂般的痛——那是她最后完好的经脉,被她主动震碎了。
魂织丝逆流而上,带着雷源的余韵、地脉的蜂鸣、烬信灯的暖光,在体内拧成一股螺旋上升的金脉。
“顾姐姐!”小豆子的尖叫混着鸟鸣炸响,“小鸟说......匠核在回应!”
地底传来沉闷的“咚——”,像远古的心脏苏醒。
顾微尘瘫坐在地,看着执尘阁的飞檐在光脉中泛起金芒,像被重新上了釉的古瓷。
她的视线掠过焦土上的信心花——那朵淡紫色的小花正抖着花瓣,在雷劫后的废墟里倔强地仰着头。
“听见了吗?”她望着中州方向轻笑,声音轻得像怕惊飞那朵花,“它跳了......因为我敢断。”
陵不孤将她抱进怀里时,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触及的温度,是他胸口的雷印锁链,还带着方才截雷时的余温。
她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一下一下,撞着她逐渐平稳的脉。
“睡吧。”陵不孤的声音裹着暖意,落在她发顶,“我守着。”
顾微尘没应。
她望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想着等黎明前最静的时候,该去修碑下坐坐——执灯手搭在地脉裂隙上,或许能听见更清晰的心跳声。
山风卷着晨露掠过她的断指,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震颤。
那是修复光脉在苏醒,像她前世修复古画时,最后一笔落墨前,笔尖触到绢帛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