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如逆流之河,倒卷向穹顶裂隙,仿佛天地正以无形巨手缝合这道横亘百年的伤痕。
空气凝滞,气流嘶鸣,最后一丝幽风在耳畔低语,像是远古魂灵的告别。
就在那缝隙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
一道黑影自高空疾坠,无声无息,却撕裂了寂静的平衡。
它穿破残余的罡风层,快若雷霆,轨迹诡谲如蛇行虚实之间,直落而下!
顾微尘尚未回神,掌心已触到一物。
冰冷、沉重,却又在接触瞬间化作滚烫黑流,如活物般钻入肌肤。
她瞳孔微缩,本能欲甩手,可那力量早已顺经脉逆行而上,缠绕心口,像一条苏醒的暗蛇,盘踞于胸臆之间。
“……!”
她脚步一顿,呼吸微滞。
残脉道体——第一次悸动。
不是灵力涌动,不是经络贯通,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唤醒了。
仿佛沉睡已久的炉鼎内芯,骤然感应到了遥远地火的搏动。
那节奏缓慢、深邃,与她的心跳隐隐共振,一呼一吸间,竟牵引着体内那些断裂、堵塞、早已死寂的灵脉微微震颤。
原心玉静静盘绕在她腕间,素来冷寂如冰的表面此刻泛起一丝极淡的墨色涟漪。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玉中逸出,字字如钉:
“魔渊的门,从来只等一个敢把自己拆了的人。”
顾微尘垂眸,指尖轻抚过心口那道隐没的黑纹,皮肤之下似有微光流转,如同埋下了不该存在的种子。
她没有惊惧,也没有退避。
前世修复文物时,她见过太多看似完整实则内朽的器皿——唯有敢于剖开腐坏,才能窥见原貌。
而这符令……不是赐予,是考验。
她缓缓抬头,望向北荒尽头。
那里,天幕如墨泼染,黑云翻涌不休,层层叠叠压向地平线,隐约传来低沉嗡鸣,似有万千声音在深渊底部齐声呢喃。
风未至,心已凛。
那是连归墟都避之不及的禁域,传说中囚锁上古邪灵的魔渊所在。
可她眼中无畏,唯有一抹近乎执拗的清明。
她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却清晰烙印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
“我不是来拿火的……”
顿了顿,唇角微扬,像是回应某种宿命的邀约。
“我是来修它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归墟最后一道青金光芒悄然熄灭。
天地一静。
紧接着,匠冢深处,那块历经战火仍屹立不倒的古老石碑,忽然发出细微的“咔”声。
“执尘”二字,骤然裂开一道竖痕。
裂纹蜿蜒而下,却不崩塌,反而从中浮现出一抹模糊影子——第八道身影。
他立于七人之后,玄衣如夜,袖口隐现一个残缺的“孤”字,身形瘦削而孤绝,仿佛从未属于此世。
他的面容看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在裂痕深处微微睁开,静静地望着那个背对众生、面向北荒的女子。
风止,云凝。
而在千里之外的寒庐遗址,一座由碎瓦与残阵拼凑而成的简陋居所外,风雪未歇。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道静坐的身影轮廓。
七件来历各异的残器环列四周,或锈迹斑斑,或灵光将熄,却皆朝中心微微倾斜,似有所待。
顾微尘盘膝于阵心,面色平静,唯有眉心一丝隐痛未散。
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划过掌心,鲜血滴落。
然后,她伸手,朝着虚空某处,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