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顾微尘的目的只有一个:共振。
她将七人的呼吸节奏、心跳频率、灵机起伏,全部通过七器传导而出,送入地脉深处。
就像修复一件千年古器,裂缝交错、结构崩坏,无法强合,只能以最细微的“节奏”为胶,以过往共同经历的记忆为料,一点点拼合那些早已断裂的共鸣节点。
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魏无牙学“伤痕节奏”时的第一刀;是火疤妇觉醒心火那夜的低泣;是石皮老吴哼出采石号子时,碑内金液的第一次震颤……
一点一点,一丝一丝。
时间仿佛凝固。
忽然——
石皮老吴猛地睁开眼,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魏无牙刀锋微偏,银线几近溃散。
火疤妇心口火焰剧烈跳动,几乎要冲出体外。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低、极沉的回响。
像是远古巨兽睁开了眼。刹那,大地轰鸣。
七碑齐震,裂纹自底座蔓延而上,如蛛网般爬满碑面。
那道自地脉深处升起的赤光愈发炽烈,仿佛熔岩破土,带着远古的怒意与不甘,直冲云霄。
光柱中央,巨炉虚影缓缓凝形——高逾百丈,通体流转着暗金与血焰交织的纹路,炉身遍布残缺铭文,每一道刻痕都似在低语,诉说着被掩埋的真相。
影炉再现!
炉心处,一点灵光缓缓睁开,宛如眸瞳。
它没有眼睑,却有注视万物的威压;它无声无息,却让整个碑林陷入死寂般的凝滞。
顾微尘首当其冲,识海如遭雷击,无数画面如洪流倒灌——
匠门鼎盛时的万器齐鸣,炉火照彻北荒夜空;
血脉嫡系为夺“正统”之名,暗中篡改传承玉简;
旁支匠者被逐出山门,含恨焚器自戕;
最后一战,影炉子立于归墟崖前,背对万千修士,手中炉鼎裂开三道缝隙,仍不肯低头……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块倾颓残碑之上,八个血字深深烙入她神魂:
技传血脉,道断人心。
她呼吸一窒。
原来如此。
不是天道不容,不是法则反噬,更非外敌围剿所致——匠门真正的崩塌,始于内部的割裂。
他们执守“纯统”,以血缘为尺,将同门视为异类,将技艺束之高阁,忘了匠道本源是“共契”而非“独占”。
当信任崩解,技艺便成了刀刃,彼此相向,终至灰飞烟灭。
而今日,在这废墟之中,七个被世界抛弃的人,竟以残器、断脉、伤魂为引,重新拼出了那早已断裂的共鸣。
“等了九百年……”
一道低语,不分先后地响彻七人心神,苍老、疲惫,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欣慰。
“终于有人,不是来拿火,而是来修火。”
话音落时,影炉虚影开始消散,赤光收敛,如同退潮的血浪。
但就在彻底湮灭的一瞬,七人心口同时一震——七件残器剧烈鸣动,断弦自动续接一线银丝,焦鼎内壁浮现出新生符纹,魏无牙刀锋缺口处的银线骤然贯通全身经络!
七器心印,圆满。
七弦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手中七把玉钥簌簌轻颤。
他仰头望着顾微尘,眼中再无执念,唯有释然与敬重。
他双手捧钥,高举过顶,声音沙哑却清晰:
“从今起,我不是七钥守门人。”
“是……开路人。”
风起。
碑林边缘,原本封闭的岩壁忽然扭曲,一道幽深风窟悄然显现。
洞口不规则地张开,黑雾翻涌,似有无形之物在其中蠕动。
蚀灵罡风自深处呼啸而出,撕扯空气,发出尖锐如哭的呜咽。
一缕风丝掠过魏无牙肩甲,那由精铁与符阵双重炼制的护具,竟在瞬间化为锈粉,簌簌剥落。
石皮老吴猛然扑向岩壁,耳贴冰冷石面,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