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家搬迁……”甄俨喃喃自语。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意味着要放弃在冀州经营数代的庞大人脉和部分根基产业,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和损失。但,若不走,等到袁尚彻底掌控大局,或者曹操兵锋北指之时,甄家还能有自主选择的余地吗?妹妹甄宓在邺城,又将面临何等境地?
天光微亮时,甄俨猛地站起身,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他召集了族中核心成员,没有过多解释,只以不容置疑的家主权威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甄氏各房,即日起,开始秘密整顿家财,收缩在魏郡、巨鹿等核心区域的产业,将资金、重要的账册、工匠骨干,逐步向幽州方向转移。对外只言经营调整,或支援二公子镇守边陲。动作要快,更要隐秘!”
他没有明说这是举族迁徙的前奏,但核心族人都从这前所未有的指令中,嗅到了风暴将至的气息。有人惊疑,有人反对,但在甄俨的强硬态度下,命令还是被迅速执行下去。
数日后,甄宓以“思念母亲,归家省亲”为由,向婆母刘夫人请辞。刘夫人近来也备受冷落,心中凄苦,见儿媳神情黯淡,只当她是心中委屈,并未多想,便允了她。
甄宓的车驾离开袁府,驶出邺城巍峨的城门时,她未曾回头。车厢内,她端坐如仪,袖中的手却紧紧攥着一方罗帕。她知道,这一去,或许再难回到这座象征着她婚姻与过往荣耀的城池。她舍弃的是牢笼般的繁华,换取的是夫君的安稳、家族的存续,以及那渺茫的、与袁熙在幽州重聚的可能。
北风卷起车驾后的尘土,甄宓却没有往中山而去,反而往幽州方向而走,仿佛预示着河北的人心,也开始如这飘萍般,寻找着新的方向。邺城的天空,依旧阴沉,但暗流之下,格局已悄然生变。
消息传到袁尚耳中,他先是一怔,随即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在他看来,这是甄宓和甄家在他压力下的退缩和臣服,是二哥袁熙一系彻底退出竞争的标志。他心中的一块石头似乎落了地,对甄家产业的打压也暂时缓和了些许。
而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糜兰,接到糜禄关于甄宓离城、甄家异动的报告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棋局之上,他又落下了一子。甄氏这步棋的离开,不仅削弱了袁尚未来可能获得的财力支持,更在河北内部埋下了一颗种子——当袁绍集团内部连最基本的“安分”都无法保障时,离心离德,便是迟早的事。
而甄宓本以为这一路会是平静的“省亲”,哪怕前路藏着迁徙的奔波,至少眼下能暂时脱离邺城的漩涡。可车驾行至一片林地时,变故陡生。
两侧林中骤然响起急促的蹄声与呼哨,数十名蒙面黑衣的骑士如同鬼魅般冲出,直扑车队!护卫的家兵虽奋力抵抗,但这伙袭击者显然训练有素,手段狠辣,不过片刻功夫,便将护卫斩杀驱散,控制了场面。
为首一名蒙面汉子,声音沙哑低沉,用刀尖挑开车帘,对里面面色煞白却强自镇定的甄宓冷冷道:“夫人,得罪了。请随我们走一趟,只要甄家乖乖合作,保你性命无虞!”
甄宓心中惊骇万分,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袁尚派人斩草除根!但看这些人行事风格,又与袁尚府兵大相径庭。未及她细想,便被蒙上双眼,带离了马车,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