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邺将军府内,愁云惨淡。张昭与张纮面对着一堆近乎绝望的文书:山越烽火未熄,清剿耗费巨大且成效不彰;府库空空如也,物价飞涨引发的民怨已渐成燎原之势;最致命的是,通往江北的补给线愈发脆弱,周瑜和孙策大军已濒临断粮的边缘。
“张纮先生,局势危殆,恐非军事所能独善了。”鲁肃风尘仆仆地从地方赶回,语气沉重,“伯符与公瑾虽勇,然无粮之兵,锐气终难持久。刘备据守坚城,韧性十足,更有糜兰为其经营调度,持久力远胜我军。若再僵持,非但江北难图,恐我江东根基亦将动摇!”
张纮长叹:“子敬所言,我等岂不知?然伯符性情,焉肯功亏一篑?此时言退,他必然震怒。”
“非是言退,乃是战略转圜,以进为退!”鲁肃目光炯炯,走到地图前,“此战,我已显露锋芒,挫刘备锐气,据有舒县,足以震慑江淮。然欲毕其功于一役,吞并徐扬,时运未至,国力亦不允。当此之时,应力争最大战果,并将目光南移。”
他手指划过长江:“江北之地,虽好然如飞地,易攻难守,且四战之地。而我江东心腹之患,实在内部!山越未平,则后方永无宁日;豫章郡虽名义上归属,然统治未稳,地广人稀,潜力巨大;更南方的交州,地僻人稀,亦可徐徐图之。此乃巩固根基、向南拓展之天赐良机!若困于江北与刘备死斗,不过是为曹操做嫁衣,徒耗元气耳!”
“子敬之意是?”
“我等当劝主公,以现有战果为基础,与刘备展开议和谈判。然初始必要漫天要价!可提出要求刘备让出广陵郡!甚至部分九江之地。如此,我方握有舒县,若再得广陵,则长江北岸屏障尽在我手,淮南之地唾手可得。此乃极致之要价,刘备断难接受,但唯有如此,才能在后续博弈中换取真正所需。”
鲁肃眼中闪烁着谋士的精光:“刘备、糜兰必竭力反对。届时,我可顺势提出真正目标:刘备需正式承认我对豫章郡的完全且唯一的统治权,放弃一切在豫章之利益;彻底停止资助山越;并开放江淮商贸通道。为此,我方可不情愿地考虑让出舒县乃至部分庐江土地。如此,我虽失江北前沿,却得实利——获得对豫章郡名正言顺的消化整合权,解除后顾之忧,更能抽身出来,全力经营南方,平定山越,积攒实力,以待天下之变!此乃真正的霸业之基!”
张纮闻言,深以为然。鲁肃之策,既顾及了孙策的面子和军中主战情绪,又以高超的谈判策略着眼于江东长远的实质利益。
“然伯符处……恐其假戏真做,执意要取广陵。”张竑依然忧虑。
“故此,需肃亲往江北,面陈利害,更需一位能洞察全局、劝得住主公之人同行。”鲁肃的目光看向了内室。
鲁肃携少量犒军物资,冒险北上,先至舒县周瑜大营。
所见景象令他忧心。士卒面带饥色,虽军纪未散,但疲态尽显。周瑜出迎,英姿虽在,却难掩憔悴。
帐中,鲁肃将后方窘境及自己的“以进为退,南向战略”和盘托出。周瑜默然良久,凝视地图,缓缓道:“子敬之见,老成谋国。取广陵,不过激怒刘备,促其死战,于我现状而言,几无可能。然以此为饵,换取豫章名分与南方喘息之机,实为上策。刘备得保江北基本盘,亦恐曹操渔利,必有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