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庇护点设立在一处半坍塌的车库内。厚重的混凝土顶棚有一半塌陷下来,歪斜地支撑着,反而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三角空间,能遮挡夜间刺骨的寒气和偶尔落下的酸雨。另一面用捡来的扭曲金属板、破烂篷布和瓦砾勉强封堵,留出一个狭窄的入口。这里原本是某个小型运输公司的财产,如今成了十几名幸存者暂时的蜗居之所。
空气浑浊,弥漫着汗味、血污的铁锈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绝望气息。人们蜷缩在角落里,用能找到的任何东西——纸板、破布、发霉的毯子——垫在身下,试图隔绝地面的冰冷。沉默是主旋律,间或被压抑的啜泣、痛苦的呻吟,或饥肠辘辘的咕噜声打断。
陆棋靠坐在最里面,背后是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艾米丽躺在他身边,身下垫着约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件相对干净的旧棉衣。她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平稳,对喂到嘴边的少量清水和捣碎的营养膏(从九星废墟里找到的过期品)会有本能的吞咽反应。这微弱的生命迹象是支撑陆棋没有倒下的唯一支柱。
他的身体状况极差。左肩的伤口在缺乏药物的情况下开始发炎,带来持续的低烧和阵发性抽痛。全身肌肉酸痛无比,每一次移动都如同酷刑。失去普罗米修斯的辅助和共生体的力量后,他重新变回了那个会对疼痛、饥饿和疲劳产生剧烈反应的凡人躯壳。但他眼神中的某种东西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被磨砺过的燧石,在疲惫的底色下闪烁着冷静的光。
“水…只剩下最后半壶了。”约克哑着嗓子报告,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塑料水壶放在陆棋面前。少年脸上沾满污垢,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将照料陆棋和艾米丽当成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吃的…也快没了。那些营养膏,大家都不太敢多吃,拉肚子。”
陆棋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车库内一张张晦暗麻木的脸。食物、药品、饮用水…这些最基本的需求,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九星财团倒塌了,但它留下的巨大废墟和资源真空,正迅速将幸存者们推向更原始的生存竞争。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陆棋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人们抬起头,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这几日,是这个看起来伤得很重、却异常冷静的男人带着他们找到了这个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分配了最初找到的少量物资,避免了最初的混乱。一种模糊的依赖感已经开始形成。
“我知道几个地方,”一个之前沉默寡言、脸上有烫伤疤痕的男人低声开口,他以前是沃伦机械厂的工人,“第七仓库区边缘,有几个九星半公开的应急储备点…以前是给那些管理层和警卫用的。不知道炸塌了没有,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抢先。”
“必须去看看。”陆棋撑着想站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他晃了一下,约克赶紧扶住他。
“你的伤…”有人迟疑道。
“死不了。”陆棋喘了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约克,你留下,照看艾米丽和这里。其他人,还能动的,跟我走。我们需要工具,撬棍,铲子,什么都行。”
最终,算上陆棋,只有五个人勉强能行动。除了那个烫伤疤男人(他叫格里),还有一个之前是码头搬运工的大块头(沉默寡言,别人叫他“铁砧”),一个看起来机灵但瘦弱的年轻小子(自称“耗子”),以及一个手臂受伤、但眼神狠厉的前治安官(名字未知,别人看他制服上的编号叫他“老九”)。一支孱弱而又奇特的搜寻队。
穿过废墟的路异常艰难。地面凹凸不平,到处是裂缝和障碍物。空气中尘埃仍未完全沉降,吸进肺里阵阵刺痛。他们偶尔会遇到其他幸存者,大多是零星的一两人,彼此警惕地对视一眼,然后迅速避开,如同受惊的动物。沉默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
格里指引的方向位于一片工业区和贫民窟的交界地带。这里的破坏尤为严重,几栋大型仓库完全塌陷,如同被巨兽踩扁的饼干盒。他们目标中的那个储备点,入口被一大段扭曲的金属桁架和混凝土块堵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