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道模糊身影一动不动。程知遥眯眼看了三秒，抬脚往前走。风太大，吹得她眼睛干涩，她把眼镜推到头顶，靠机械义眼扫描轮廓。
不是人。是半截卡在冰缝里的机械手指，银灰色金属指节冻得发黑，指尖刻着编号：HM-07。
她蹲下。左手摸向胸口吊坠，刚碰上去，矿石又烫了。
“仓仔。”
像素小熊从肩头飘出来，肚子屏幕滚动：“检测到高密度生物信号残留，匹配对象为姜明川，存活概率0.0%”
“我知道他死了。”她说，“问题是，他的零件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伸手去拔那截手指，金属外壳纹丝不动。她换右手，链锯斧柄砸向冰层边缘。咔嚓一声，冰裂开，整根手指弹出来，落在掌心。
触感冰冷。但就在接触瞬间，吊坠蓝光一闪，仓仔突然弹出全息投影——地下结构图层层展开，原本以为的冻土层之下，是一整片环形金属舱体，直径超过八百米，墙壁布满符文编码。
“这地方……”她盯着图，“不是核废料封存区？”
“真实用途：观星庭初代实验室遗址，建造时间早于你首次任务起点三年零四个月”
她愣住。脑子里蹦出一堆问题。第一次穿越是什么时候？系统绑定那天。可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只是个倒霉被选中的大学生。现在系统说，这个地方比她的任务还早三年就存在了？
“意思是……我来过这里？”
“无法确认。但坐标数据匹配度98.2%，建议进一步验证”
她没说话，把机械手指塞进背包侧袋。起身时踩到一块松动的金属板，脚下一陷，露出底下一条狭窄通道。冷气往上冒，带着铁锈味。
她低头看。通道尽头有扇门，门上嵌着个凹槽，形状像块残缺的罗盘。
她立刻反应过来。
最后一块碎片。
姜明川死前塞进她手里的那块青铜罗盘碎片，她一直贴身带着，谁都没告诉。当时他说：“别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她摸出碎片。巴掌大，边缘不规则，表面氧化发绿。
“这破指南针比我的人生还难拼。”
话音落，仓库解锁。她捏着碎片，蹲下，对准凹槽按下去。
咔。
严丝合缝。
地面嗡鸣响起，像是某种机器启动。四周空气开始扭曲，视线像隔着热水看东西，边缘泛起波纹。她后退一步，链锯斧握紧。
“警告！”仓仔突然炸毛，屏幕红字狂闪：“检测到空间量子化反应，时空结构正在折叠！”
她抬头。
天没了。
头顶变成一片旋转的虚影，无数画面交错闪现——绿洲的沙丘在燃烧，海底宫殿崩塌，废土摩托冲下悬崖，雪原祭司乌雅举起骨杖，林夕站在光里对她笑……每一个场景都真实存在过，可现在它们全挤在一起，像被打乱的拼图。
“这是什么？”
“至少七层时空嵌套中，我们正位于第零层——所有世界的母体坐标原点”
她呼吸一滞。
母体坐标原点？
意思是，她去过的那些世界，全是这里复制出来的？
脚下的金属板开始裂开，一道环形缝隙从中心向外蔓延。裂缝深处有光，不是火光，也不是灯光，是那种流动的、像液态星河一样的光。它缓缓旋转，越转越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二十个世界的影像浮在漩涡周围，像行星绕太阳运行。她看到自己在每个世界里的行动轨迹——在绿洲扛着物资奔跑，在海底拆炸弹，在废土和血狼对峙……但视角不是她的，是第三方的，像有人一直在暗处记录她的一举一动。
“有人在看我。”她低声说。
“我一直都在。”
声音响起。
不是从耳边，是从四面八方。
熟悉。冷静。带点电子杂音。
星轨。
她猛地转身，斧头横在胸前。
“别玩文字游戏！”她吼，“你说的所有任务、所有世界，都是假的？”
“没有一个是假的。”声音回答，“但也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她咬破舌尖。痛感让她清醒。
“那你现在算什么？解说员？”
“我是坐标本身。”
地面震动加剧。漩涡转得更快，影像开始重叠。她看到两个“程知遥”同时出现在绿洲，一个在逃命，另一个却站在高处静静看着。
“你在监控我。”
“我在等你回来。”
“我什么时候‘离开’过？”
“你从未真正抵达。”
她冷笑。
“所以我是困在这儿的？循环执行任务，一遍又一遍？”
“你完成了十九次节点修复。”
“那这次呢？”
“这次你找到了起点。”
她低头看脚下。裂缝已经扩大到五米宽，漩涡边缘离她不到一步。热浪往上涌，吹得她冲锋衣猎猎作响。
“如果我现在跳进去，会怎么样？”
“你会看到全部真相。”
“代价是什么？”
“记忆。”
她沉默。